【肆拾伍】入嶺南
祁襄繼續怒問道:“全都失蹤了?連一具屍首都沒找回來?”
知縣一臉為難:“大人怕是沒見過海邊刮颶風,那光景,整個村子都被捲到海裡都不足為奇。”
林策看著縣裡遞上來的名單,問:“這上面的人,分配服苦役之處各不相同,他們都是哪一日失蹤的?有記錄嗎?難道都憑空在同一時間消失了?”
“這……哪會記這麼細啊……”
林策一拍桌子:“這是一條條人命!沒了就沒了?連一筆像樣的記錄都沒有?”
知縣把頭磕得咚咚響:“大人息怒,是小的失職!”
林策起身,將名冊扔到他面前:“是你的失職,待我回京,自會向聖上稟報。”
他朝祁襄遞了個眼色,一行人走出縣衙正堂。祁襄提議去縣城裡走走,蒼梧縣地處偏遠,臨山靠海,就連縣城之中也頗為荒涼。他們一路往海邊走,許多人家都緊門戶緊閉,祁襄在好幾家門前駐足停留,終於叩響了臨近海邊一戶漁民家的門扉。
來開門的是一位老婦人,她眯縫著雙眼四處張望,似是眼神不佳。
“老人家,你們家可有人找不著了?”
聽祁襄這麼問,林策和吳奉言臉上都露出困惑的神色來。
那老婦人愣了愣,語氣有些粗魯:“有人找不著了,在這裡還是什麼新鮮事嗎?”
林策和吳奉言又對視了一眼。
祁襄又問:“那你家是誰人不見了?可是一年前刮颶風的時候失蹤的?”
“不是!颶風倒是把我那倒黴老頭卷進海裡去了,但失蹤的不是他,而是我兒子,早沒有颶風什麼事了,出一趟門,人莫名其妙就不見了。” 老婦人不耐煩起來,“你們不是本地人吧,幹什麼來的!快走吧,這兒不是你們待的地方!”
祁襄不急不惱,又問:“老人家,聽你這麼說,這縣城裡可是有很多人家都遇到了同樣的事?有人好端端的,莫名其妙就不見了?”
“我不知道!你們快走吧!” 她急著拉上門,把他們關在外頭。
林策問祁襄:“你怎麼知道這家有人失蹤的?”
她一指門上掛著的一串草編的繩結說:“這叫牽魂鎖,是一種尋找走失之人的法術,剛才一路過來,我看到很多人家門前、屋簷上都掛著,所以我才判斷,蒼梧縣內,失蹤人口,不在少數。”
回程路上,他們又向另外幾戶掛著牽魂鎖的人家打聽了一下,果然這些人家中也有人不知所蹤,失蹤時間大約都是在近一年以內。
回到縣衙,林策立即又召開縣令,他一聽問的是這事,又打起哈哈來:“大人,蒼梧不比京城,南蠻南蠻,此處本就是蠻夷之地,民風彪悍,海上有風浪,山中有猛獸,偶爾有人遇險找不回來也是有的。”
林策反駁道:“可是失蹤的都是青壯年,這又怎麼說?”
知縣理直氣壯:“這就更好解釋了,這些人才會出去闖蕩,也更容易遭變故,不是麼?”
林策質問道:“這麼多人不知去向,你們難道就沒去找麼?”
“找當然是找了……只是大人您也看到了,咱們這兒不比大縣的衙門,人手本來就短缺,實在是有心無力呀。”
林策懶得再跟他多說,嫌棄地一甩手:“快滾吧。”
祁襄望著知縣落荒而逃的背影,悠悠道:“這事太蹊蹺,林侍郎要不要同我一起查上一查?”
“自然要查。”
何田在一旁一籌莫展:“那從哪裡查起呢?”
祁襄微微一笑:“海裡去不得,那就先去山裡看看,我在遊記上讀到過,這螺山之中,不只有毒蟲猛獸,還有鬼魅精怪,有趣的很呢。”
“哪裡有趣了?” 何田揪緊了眉頭。
張瑤看了他一眼:“緊張什麼?你又不怕鬼。”
何田面露苦色:“我是不怕鬼,但我怕蟲啊!”
祁襄陰險一笑道:“那你可有的瞧了,這嶺南的山裡呀,瘴氣密佈,什麼蜈蚣呀、蠍子呀、蜘蛛呀……”
“行了行了,你別說了!” 何田捂著耳朵,渾身哆嗦起來。
張瑤從衣服裡摸出一個瓷瓶來:“知道這次要來嶺南,我特意配的驅蟲劑,把它抹在身上,五步之內不會有毒蟲近身。”
何田一把抓過那瓷瓶,憨笑著說:“還是阿瑤姐姐想得周到,不像這女人,就會嚇唬我!”
對他作出的鬼臉,祁襄不遑多讓地回敬了一個:“我自然哪裡都不如你阿瑤姐姐,下次發月錢的時候,要是少了半兩一兩的,可別怪我。”
一聽“月錢”二字,何田立馬變了臉,堆著笑湊了上來:“哎喲,襄姐姐,好老闆,我開玩笑的嘛,你最好了,不要扣我月錢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