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良心還是腦子
“爹離開了, ”沈乘月望了一眼老父親決絕的背影,“咱們越獄?”
“算了吧,你知不知道劫國庫是多重的罪?本朝開國以來, 第一次有人敢打國庫的主意,”沈瑕搖頭,“現在外面不知多少人守著呢。”
“那下棋嗎?”沈乘月沒心沒肺地問, “我們在地上畫棋盤, 然後告訴對方自己下的是第幾行第幾列。”
“也可,”沈瑕矜持地點點頭,“不知京兆尹這會兒在哪兒?八成要去宮裡告我的狀。等他告了狀, 外面看守的人興許還會再多一層。”
“他還有命去宮裡?”沈乘月挑眉,“我還以為被你炸得東一塊西一塊了呢。”
“我又不是要殺他, ”沈瑕無奈,“留著他的命才能觀察他的後續動向。”
沈乘月其實知情:“黑子, 第九行第九列。”
“白子, 九行十列, ”沈瑕在地上勾畫, 畫圈代表黑子,畫叉代表白子, “你說,迴圈會不會恰巧終結在今日?”
“不要說那麼可怕的話。”
“可怕嗎?”沈瑕笑了笑, “可你看起來很放鬆。”
“事情已經做了,總不能一直戰戰兢兢,”皇帝還沒原諒她,沈乘月已經單方面原諒了自己,“知道下次不能再犯就好。對了,我幹脆在這裡自盡算了, 免得家人都跟著提心吊膽。”
她摸了摸堅硬的木柵欄,向後退了幾步準備助跑,躍躍欲試,沈瑕連忙攔她:“等等!”
“嗯?”
“別自盡,坐下來咱們聊聊。”沈瑕小心翼翼地安撫她。
“好,”沈乘月情緒十分穩定,讓坐就坐,“聊什麼?”
“聊什麼都可以,詩詞歌賦,花鳥魚蟲,人性善惡,火藥製法,選一個你喜歡的,”沈瑕只想讓她別尋死,“對了,你劫國庫的人手哪裡來的?”
“刑部大牢裡撈出來的,八行九列,”沈乘月又落一子,“說起來,刑部靳大人是個挺陰險的家夥,我一點都不為劫了他的囚犯感到抱歉。”
“有多陰險?我這種程度的陰險?”沈瑕隨口問。
“倒也沒到你那種程度,不過還是相當陰險,”沈乘月解釋,“他為了五百萬兩,把一個人囚禁在牢裡,嚴刑折磨了很多年。”
沈瑕嚴肅地凝視了姐姐一眼:“沒到我這種程度?”
“好了,不亂開玩笑了,下面這樁事也不適合說笑,”沈乘月正色道,“靳大人制造了一些冤假錯案,有個男人被判殺妻,但他的妻子其實是被一個紈絝子弟調戲時,無意推倒,腦袋撞到石頭誤殺的,她的屍首被搬回家裡的時候已經不怎麼流血了,所以案卷描述說現場血跡很少。我去察看過,痕跡早就被清理幹淨了。靳大人拿了好處,就把那男人收監,明日斬立決。”
“還好今日碰到你了,”沈瑕看她,“不過證據已經沒了,你要如何幫人翻案?還枉死者一個真相?”
“先幫那男子越獄躲藏起來吧,”沈乘月說出自己的思路,“我想試著找找其他受冤屈者或其家眷,聚集起來,來一出牆倒眾人推。不過有些難辦,靳大人很謹慎,大部分案子都是正常判的,只有涉及有錢或有勢之人時,才會幫忙掩飾,找人頂罪。”能混到這個位子上的人,怎可能件件案子都錯判?判對了的案子當作政績,判錯了的案子用來斂財,倒也算是做過一些實事。
“可以想辦法設套誘捕,”沈瑕提議,“沒有證據,就引誘他再犯一次錯,留下證據。足夠強勢的證據,才能讓其他受冤屈者看到希望,從而心甘情願地主動站出來與你一起指證這位靳大人。”
沈乘月豎起拇指:“不然怎麼都誇你心黑呢?”
“哪裡來的‘都’?”沈瑕笑笑,“這世上,怕是隻有你一個人這樣評價過我。”
這倒也是事實,闔府的下人無人不喜歡這位二小姐,對她的印象都是和和氣氣,未語先帶三分笑,氣質柔婉,一笑宛若輕柔的春水、迎風的柳枝。
“也許還要算上那些被炸掉府邸的官員?雖然他們沒有記憶,”沈乘月攤手,“真不知道父親對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和你一比,我已經是萬裡挑一的好孩子了。”
兩人你來我往,在畫出的棋盤上廝殺,又逐漸淪為單方面的剿殺。
“你說,沒有道德的人會活得更好嗎?”沈乘月突然問,沈瑕說要隨便聊,她就真的隨便找了個話題。
“何出此言?”
“只是最近見過太多這樣的人,”沈乘月舉例,“有人養貓捉老鼠,後來家裡老鼠絕跡了,就把貓也毒死了;有人養狗覺得可愛,狗長大了看起來不可愛了,就隨隨便便把狗扔掉了;有人視人命如草芥,收了錢就為權貴辦事,彷彿窮苦百姓已經被他們劃分出了人的行列。他們看起來理直氣壯。”
“歡迎見識真實世界。”
“你不安慰我兩句?”
“你還在想辦法查案救人,就說明還沒對這個世界徹底失去信心,哪裡需要我來安慰?”沈瑕道,“但回答你剛才的問題,沒有道德的人不會活得更好,我相信不會,總有你這樣的人會去制裁他們。”
“有時候我會希望迴圈快點結束,因為我不想見識人性醜惡,”沈乘月說了一句,又連忙補充,“當然,不是在今天。”
“希望我還沒有成為你醜惡人性的例證之一。”
“當然沒有,你和他們不一樣,你只是手段比較激烈,但你分得清對與錯,而有些人早已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