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宜搖了搖頭,苦笑著拒絕:“季桓,你還不明白嗎?你忘了你之前發過的誓?”
“斷子絕孫,孤獨終老!”
“你做了這麼多事,這就是上天對我們的報複!”
“我的身子之所以跨了,就是在鄴城,在鄴城孩子沒了,我身上都是血……”
“沒人來看我。”
辛宜忽地垂下頭,露出纖細又脆弱的脖頸,季桓雙眼猩紅,稜角分明的臉龐上滿是淚痕。
是啊,孩子沒了,胡人又那般待她。沒有醫者,她就被那群喪心病狂的瘋狗吊掛在城牆上整整三日!
最後被丟棄亂墳崗……
“我不該棄你而去,綰綰,我不該棄你們母子而去。”
季桓跪在她身側,高挺的脊背頭一次彎了下去,似耄耋老人,悽涼又孤寂。
辛宜卻理解不了他的痛苦,見他痛不欲生,她反而喜悅的緊,又想繼續添把火,辛宜道:
“是啊,你不該不說一聲就走,我一直在那等你。”
“若光陰能倒流,我們又怎麼會走到今日這個境地。季桓,你是我愛慕了數十年的郎君。”
“天知道嫁給你那日,我有多歡喜嗎?”
“我的身子徹底毀了,阿……那個孩子出生後,大夫說我傷了元氣,就算今後再有身孕,也坐不住胎……”
“不會的綰綰,我們還會再有孩子的。”
季桓依舊不死心,他目光堅決,想松開她的手,“綰綰,莫怕,我這就去找阿姊,阿姊也同郗和一般,精通岐黃,這個孩子,我們能保住!”
他剛想跨出門,心口卻猛然一陣絞痛。稜角分明的臉抽搐了一陣,彎身佝僂著,身子顫動卻又僵硬。
季桓咬著牙,繼續死命撐著。鳳凰淚竟然在此刻發作,怎麼能在這等緊要關頭發作呢?他的孩子,他與辛宜的孩子還等著他這個阿父呢……
“鐘……鐘櫟!”季桓扶著門,扶著門粗喘著喚人。
“去,將季泠和郗和都請來宣苑。”他咬著忍著周身向蟲蟻啃噬般的痛,看見鐘櫟的身影是才肯罷休。
“還城中旁的醫者,都通通帶到郡守府!”
鐘櫟不知發生了何,才令季桓這般痛苦失態,餘光向裡面瞥了眼,昏暗的什麼也看不清。
“喏。”
說罷,季桓整個人頓時跌坐在地上,沒了意識,唇角還淌著一條暗紅的血線。
等了一會兒,見外間再沒了動靜,辛宜穿好衣衫,帶上月事帶後,光著腳走向格門處。
齊瓊之給她的劇毒“穿心”還在,此刻她多想順勢將整瓶都灌進季桓嘴裡。
可他那樣直接就死了,豈不是太過痛快?他倒是解脫了,可府中的人,還有她和阿澈,卻又要踏上另一條萬劫不複的道路。
誠如郗和所言,季桓死了,郭晟沒那麼輕易會放過她。前幾次殺季桓時,她沒想那麼多,只要能殺季桓,她什麼苦都能吃什麼罪都能受。
可這回她卻怕了。且不說如今阿澈還在季桓手上,還在郡守府這龍潭虎xue中。他故意在夜晚將阿澈帶走,就為了同她做那種事,著實可恨又惡心得緊。
從前幾次她為了替安郎報仇,數次棄了阿澈,她對不住阿澈。她這個阿母,終究是不稱職。
“你真是禍害,禍害怎麼配有孩子?”
辛宜踢開他一腳,越過他就要踏著門檻出去。不想腳腕處忽地多了一道險些能捏碎她骨頭的力。
垂眸一看,果不其然,男人雖昏迷,但手下的大掌正死死攥緊她的腳踝。
辛宜想踢他,但無論如何都踢不開。季泠郗和還有他請的醫者很快就要來了,她這般被他禁錮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放手!”辛宜有些憤恨。
俯身掰著他的手,無論如何都掰扯不開。氣惱之下,直接往男人下腹的要緊處狠狠踩了一腳,痛感使男人猛然驚醒,旋即送開了手。
“綰綰。”季桓痛得緊,悶哼了一聲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