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者很快就來了,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罷,但莫要傷害自己。”想到她方才身下的血,腹中正在消散的胎兒,季桓頓時心如刀絞。
但他絕不能放任她出去,冬夜寒涼,她連鞋襪都未穿,小月若受了涼意染了風寒,可是一輩子的事。
心中的執著支撐著季桓起身,縱然心口再如何疼痛,他都要將辛宜抱回榻上去。
“阿澈呢?我問你阿澈在哪?”辛宜瞪著他,惱恨得咬牙切齒。
“綰綰,我不會傷害她,你聽話,回去躺著。你身上還有我們的孩子。”季桓忽地哽咽,垂首紅著眼眸,頗有些狼狽:
“求你,求你別不要他。”
“……”
辛宜靜靜地看著他這副狼狽不堪又低聲下氣的哀求模樣,雖有些得意。可又沒那般得意,季桓再痛苦又如何,他一句祈求和道歉,難道她就能當做過去那些都未發生?
“原來,你季桓也會求人。”辛宜涼涼同他道。這般僵持著也不是事,她最終還是選擇躺在了榻上。
見辛宜重新躺到了榻上,季桓懸著的心最終放下。他跪在床榻邊,縱然雙目紅得出血,唇角還有殘留的血線,也依舊要緊緊盯著她。
辛宜被他這等瘋魔的目光看到發毛,索性側過臉頰,閉上眼睛不看他。
季泠如今就住在郡守府,聽見動靜,匆匆趕來了宣苑。
季桓彷彿看見了大羅金仙一般,當即對季泠道:
“阿姊,今夜無論如何,都要保住綰綰腹中的孩兒!”
季泠進來第一眼就看見了榻上的一灘血。這時候又聽到季桓的請求,眉心突突直跳,驚愕又憐惜地看向辛宜。
見季泠過來,辛宜躺在榻上也不說話,只默默看著她。季泠是醫者,若把脈,自己究竟又孕無孕定然瞞不過她的眼睛。
此番,就看她願不願再幫她一回了。
季泠診脈的同時,對上辛宜的略微有些緊張視線,頓時心領神會。
“如何?”季桓關心則亂,目光直直盯著季泠凝重的神色。
季泠搖了搖頭,替辛宜將身上的被褥蓋好,嘆了口氣。
“阿桓,你怎麼這般不知輕重。”季泠冷聲訓斥著他,“綰綰剛有了一月身孕。”
“但她身子太弱,你又如此胡來,孩子,保不住……”
聽見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季桓如同被抽幹了精氣似的,整個人一下子萎靡不振起來。
“怎麼會保不住?”他喃喃道,接著面色忽地冷厲起來,語氣也有些刻薄,“你不過半路從醫,莫要在此胡言亂語,來人,去請顧道生!”
顧道生出身丹陽杏林世家,有他在,他和綰綰的孩子一定能保得住。
他不信郗和,不信季泠,不信那些塵世庸醫。他們都想將辛宜從他身邊搶走,將他的孩子也從他身邊搶走,他一定不會讓這等事情發生。
無論無何,綰綰只能是他的一個人,誰都別想奪走她!
季泠看了辛宜一眼,有些慌亂,若真請來了顧道生,幫不幫她們還是另說,若叫阿桓知曉她們合夥騙了他,後果更不堪設想。
“阿桓,你冷靜冷靜,當務之急是辛宜的身子,孩子已然沒了,她需要喝藥才能調養身體。”
“你這般偏執,只會逼死她!”季泠不悅地看向他。
溫柔似水的人還是頭一次當眾發了怒火,辛宜垂下眼眸,有些不敢看季泠。
“孩子,我們的孩子,怎麼會保不住呢,他是我季桓的孩子,不該如此的。”
“阿母,你告訴我,怎麼會這樣?”
怕季桓起疑真灌了辛宜落胎藥,季泠先一步出門,接過了煎藥的活,辛宜現在最需要的是補氣血的藥,她被阿桓那等人纏著,也著實難耐。
“綰綰,綰綰。”季桓旋即跪回他身側,撫上她的臉頰強行安慰道:“綰綰莫怕,有我在,孩子一定會沒事的。”
看著他眸中的瘋魔偏執與慌亂無措,辛宜忽地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在仲聞閣那次,她看見杜嬤嬤端進避子羹的時候,約莫也同他一般慌亂心痛。
“你出去,我不想看見你。”她眸中含著剛毅果決,用力掙他的手,偏過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