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在清河第一次相見時,他就曾提醒過她,為何要替季桓擋那一箭。
甚至最後在鄴城,他也說了要她跟緊季桓。
將所有事都串聯起來後,辛宜越發能明顯地感到,郗和當時其實已為她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
惋惜的是,那時她深深沉溺於對季桓的情意中,不能自拔。便也體會不了郗和話中意思。
辛宜匆匆進了灃鳴寺,徑直往上回郗和所在的禪院而去。
熾熱的陽光下,郗和帶著紗帽,正細致地翻曬著院中的草藥。
“郗先生!”辛宜一手抱著阿澈,一手輕掀幕籬,氣喘籲籲地站在他對面道。
見是辛宜,郗和眸底閃過一絲詫異,待看見她懷中抱著的孩子,當下有見幾分判斷。
“身子如何了?不久前才替你診過脈,怎麼這就又過來了?”
辛宜搖了搖頭,面色慌亂地看向四周,倉促道:
“郗先生,能否借一步說話?”
郗和當即收了手頭的事務,將辛宜領進了室內。
辛宜將女兒放下,一手捂上她的眼睛,一邊不安地看向郗和,眼底閃著淚光。
“郗先生,他還是找過來了,怎麼辦?”
“眼下他竟然……他竟然……”辛宜垂眸,不堪地掀起一節領子,露出那駭人的紅痕來。
“他……終究還是不肯放過我。”
辛宜崩潰地同他訴說著昨夜發生的事。
“唉,莫哭了,你身子才有好轉,一時恐經不住這麼多紛擾……”郗和遞了一方帕子與她,安慰道。
“玉綰,這並非你的過錯。”郗和眸光複雜,看著面前這絕望的女子。
“季桓執念太深,近乎瘋魔。他之所以會如此,還是因為他不願直面內心。”
“以為找到你便能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郗和忽地起身,重重嘆息。
“眼下事已至此,不若我送你離開吳縣吧……不過至於你夫君,此行之後恐怕再也不能入仕。”
韋允安當初之所以沒有帶她離開,便是因為當初吳縣官署暫壓了他的身份憑證,戶籍文書之類的。
此物非同小可,就算是出門在外,也是憑證。不然,就會被歸為流民,幾乎等同於失去了舉孝廉和入仕的機會。
“眼下我夫君他在齊安縣,我可否帶著阿澈去齊安縣尋他?”辛宜問道。
說出這句話時,也差不多將她今日來此的目的盡數展露。
她再也不想待在此處,被迫同那人互為鄰裡,被迫同那人同床共枕,甚至被那人處處監視……
聽到齊安縣時,郗和眸光忽地頓住,悲憫與憤怒在心中瘋狂交織著,最後盡數化作一股無言的嘆息。
季桓當真是徹底瘋魔了。
齊安縣是什麼地方?那處是此次水患最嚴重的地帶,一度到了以人相食的地步。
水患過後,他也曾去過一次齊安。當時齊安因水患而爆發了瘟疫,山林盜匪橫行,刁民愚昧無知,甚至還把他這個外地人當成了引起禍患的源頭。
雖然吳郡把齊安當成一個名義上的轄區。但實際上,齊安的管制權卻在那些曾被招安的匪盜手中。
他們哪裡會管普通百姓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