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竟希望當年季桓沒有救下她,她死在赤山之亂的混戰中也比現在被迫睡在他身旁來得強。
這一夜,辛宜渾渾噩噩,約摸在後半夜才徹底睡去。等她醒來時,一切業已恢複原狀,似乎昨夜那男人從未來過。
唯一能令辛宜慶幸的便是那人真的只是抱著她睡了一覺那麼簡單,並未做旁的事。
她心中對安郎的愧疚這才消減幾分。
透過銅鏡,辛宜看清脖頸那幾道鮮明的指痕時,袖中的指節不由得緊緊攥緊。
從昨夜的情形來看,他一開始就是想殺她。只是不知後來為何突然改了主意,變成了抱著她睡覺。
辛宜抿著唇瓣蹙起眉頭,細細思量著。
郗和曾說過,她“死”後季桓被夢魘所擾,已經不曾安眠許久了。
若這是他要殺她的理由,雖是荒謬,但以季桓那個瘋子的處事行徑來看,倒也說得通。
但他為何偏偏在最後停手,反而還如此異常地強行與她同榻。
辛宜實在想不明白這其中的聯系。不過經歷了昨晚那噩夢般的經歷後,她再也不敢睡覺了。
誰也不能保證,那瘋子今夜不會再過來……
辛宜蹙眉輕輕撫過脖頸的指痕,最後從衣櫃中挑了一件淺綠立領曲裾換上。
眼下她能去的,只有那個地方了。
辛宜收拾好後,又從薛娘子那處接過阿澈,僱了輛馬車朝著城東而去。
這邊辛宜剛走,旋即有探子躍下牆壁,朝著那邊的書房而去。
“主上,眼下辛氏已協女往城東的方向而去。”
“不過辛氏並未收拾行囊。”
“繼續跟著就是,至於她去了何處,見了何人,都要盯著。”男人當下正翻閱著卷宗,不甚在意道。
待看到“韋允安書”四字時,男人唇角忽地扯出一抹冷笑來。
昨夜他在辛氏那裡,竟然出乎意料的一夜安眠,中途再未陷入任何夢魘之中。
五年來,他日夜被困在辛氏的夢魘中,日複一日,多少良醫方士都束手無策。
不曾想,僅僅在辛氏身旁睡了一宿,五年來困擾在他心頭的所有的折磨都迎刃而解。
看來,辛氏當真是不簡單!
眼底劃過一絲別樣的玩味,季桓提起朱筆,將方才所見的四個字盡數劃去。
辛氏從前便是他的,當下也依舊是他的。
他要辛氏,不管用什麼手段……
……
眼看著就要到了灃鳴寺,辛宜不安地回頭掃了一眼,當即令車夫停在了一家茶樓前,牽著阿澈匆匆下車。
進了茶樓,辛宜咬牙定了一處包間,而後請了兩位同穿著綠衣衫來聽戲的姑娘進了包間,借了她們的幕籬,當即抱著女兒從茶樓的後門出去。
那群探子見辛宜進了茶樓,急忙進去,最後只看著那淡綠色衣衫的女子進了包廂,不由得定了心,當即在茶樓大堂的桌邊等人。
甫地一出茶樓,辛宜趕忙跑向灃鳴寺。好在幕籬夠大,就算她抱著阿澈,從外也看不出來。
眼下,能同她說說話的也就只有郗和了。雖同為世家子弟,可郗和與季桓不一樣。
醫者仁心,郗和待人總是多了一絲悲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