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淩晨四點，紀曜戎接到守衛彙報，剛才基地北側突發的警報應是系統誤報，周邊一切並無異常。
“星火”順利落地讓所有人都鬆了口氣，紀曜戎也不例外，他今夜在慶功宴上多喝了幾杯，此刻酒精還留在大腦裡升騰，原本飄飄然的心情卻因著這個小插曲蕩然無存，不知為何，他總感到些許說不上來的不安，宛如烏雲般懸在心底。
吩咐副官加強外圍守備之後，紀曜戎不動聲色地結束了寒暄，與眾人打了個招呼，快步離開了會場。
他一路去到紀秋的房間，但這間分配給研究員的制式宿舍中空空蕩蕩，早在宴會中途便說喝醉了要去休息的oega不知去向——
看守宿舍區計程車兵被他的臉色嚇到，結結巴巴地說了半天，紀曜戎才聽明白，紀秋確實回來過，沒多久又出去了，說是突然想起來還有些工作需要他去一趟白樓的總控室處理。
紀曜戎皺起眉頭。
“星火”已經完成，餘下的零碎工作哪還用得著紀秋這個總設計師？再說基地內外鐵桶一般，更別提他們還在座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荒島上，就算要逃跑，紀秋一個oega又能跑到哪裡去？掀起什麼風浪？
他原本這樣想著，但一踏入地下區域，紀曜戎的心就重重地沉了下去。
這裡的守衛士兵不在。
刷開厚重的金屬門，空曠昏暗的總控室映入眼簾，主機螢幕上依舊閃爍著資料流，空氣卻安靜異常，只有裝置持續運轉的低鳴壓抑地響在耳畔。
紀曜戎謹慎地拔出配槍，緩步上前，視線掃過室內各個角落，直到注意到操作臺後露出的一塊異樣陰影。
他起先沒反應過來那是什麼，走近兩步，心中才咯噔一下，旋即瞳孔緊縮。
——那是一隻人的手。
然而還不待紀曜戎反應，槍聲驟響。
一枚子彈貫穿了他的右腿，劇痛瞬間席捲全身，紀曜戎悶哼一聲，踉蹌撲倒在地，鮮血瞬間浸透了軍裝褲腳。
他勉力抬起頭，驚愕地看著那個靜靜從暗處走出的纖瘦身影，眼底滿是不可置信。
“大哥。”紀秋笑著喚他。
“怎麼了？這麼驚訝？沒想到我身上會有槍？還是沒想到區區一個被你們捏在手心裡蟲豸也會反抗？”紀秋微微垂下眼簾，欣賞名畫似的盯了紀曜戎狼狽不堪的姿態兩秒，充滿惡意地輕輕勾起唇角，“大哥啊，你當年決定對我媽媽下手的時候，難道就沒想過這一天嗎？”
聞言，紀曜戎的五官頓時扭曲了一瞬：“你知道了。”
“是啊，我早就知道，那場實驗事故並不是什麼意外，”紀秋看著他，語氣近乎空洞，“一個來路不明的女性oega，突然被紀嚴州帶回來不說，還帶著兩個紀家血脈的私生子——盡管只是一個beta一個oega——也足夠讓你感到威脅了吧。”
“得知真相的時候，我甚至不怎麼驚訝。我猜，你本來是想連我和媽媽一起除掉，可惜那天陰差陽錯，我遲到了，沒在樓內……王國的主戰派們還因此看上了ankh的威力，你便沒法再動我了，很遺憾吧。”
“我確實後悔，後悔那時沒再早點下手——父親也是昏了頭，竟然真想把她娶進門……不過一個情婦而已，低賤的oega，從她答應回到紀家的那一天起，就該知道自己的下場，”紀曜戎強忍疼痛支起上半身，摸索著暗暗握住配槍，冷笑，“而你，你倒是跟她一樣，流著賤民的血，都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與他的低吼一同炸響的，是尖利如刀的槍聲，又一顆子彈倏地打進紀曜戎的小臂，巨大的痛楚席捲之下，他還沒來得及舉起的槍脫手而出，被紀秋一腳踢遠了。
左肩、右肩、左臂、左腿，紀秋持續地開槍，卻又槍槍避開要害，他的手很穩，面容隱在陰影中，只有頰側的肌肉因著咬緊的動作而微微顫動。
紀曜戎卻終於看清他的眼睛。
那是一雙兇獸的眼睛，被槍口迸射的火光映亮。其中堆積的恨、陰鷙和瘋狂，火焰般在那雙眼睛裡烈烈燃燒，他等了那麼久那麼久，直到這一刻可以躍起咬斷仇敵的喉嚨。
——在此之前，他怎會認為紀秋軟弱可欺？
空氣中的血腥味漸漸濃重起來，其中蘊含的高濃度aph息素的味道，理性應讓紀秋感到生理不適，可實際上，紀秋只感到了快意，無限的快意，讓他幾乎要忍不住要大笑出聲。
“別再激怒我來尋找破綻了，大哥，也不用試圖散發你的資訊素，沒用的。”他輕飄飄地告訴紀曜戎，“我早針對你的資訊素訓練過——你不知道我們為這一天謀劃了多久。”
冷汗混著血瀑布似地淌下來，紀曜戎整個人痛得發抖，還是捕捉到了關鍵詞：“你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