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在意遲來的邵雨華,他悄悄找了個角落的位置站著,沒過一會,自己的apha兄長邵瑒端著酒走過來,皺眉問他:“你透個氣透這麼久?”
因為是beta,邵雨華在家族中一向不怎麼受重視,而他這位只因性別就註定要成為家主的兄長則如大部分貴族apha一樣性格惡劣且高傲,從小就熱衷對beta弟弟的一舉一動冷嘲熱諷,這會兒當然也不例外,邵雨華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沒有搭理他。
“……好了,廢話不多說,現在讓我們舉杯,祝福周成和紀秋——他們的結合意義重大,尤其是在時局艱難的當下,”紀嚴州舉起手上的酒杯,面上難得浮起笑意,“敬他們,敬希望,敬終會屬於我們的勝利。”
伴著潮水般的掌聲,紀秋和周成挽著手走上前,燈光下oega眉目如畫,接過未婚夫遞來的香檳,對著臺下賓客微微舉杯,仰頭一飲而盡。
隔著大半個宮殿廳堂的距離,很緩慢地,一些複雜難明、近乎酸澀和憤怒的情緒不由分說泛了上來,佔滿邵雨華的胸腔大腦。
曾幾何時,他以為紀秋跟自己才是同類人。
一時間連視野裡oega那張漂亮面龐都彷彿變得刺眼了起來,邵雨華一動不動地注視著紀秋,看他祝完酒後走下高臺,順手把空了的酒杯放回侍者託盤,而周成在他身後,不知為何伸手在那個侍者的肩上拍了拍,嘴角揚起一個笑容。
邵雨華的右眼皮兀地一跳。
“沒想到紀家的oega小少爺真跟傳聞中一樣,這麼好看。”
對著兩個主角咔嚓咔嚓一頓猛拍之後,幾個站在邵雨華旁邊的攝影師湊在了一起,翻看著液晶屏上的照片,一邊閑聊:“難怪一直把他養在深閨呢。”
其中一位也附和道:“確實,光是長相就無愧‘明珠’之名了,明天報道一發準爆。”
“……就是配周成可惜了。”另一位悄聲插嘴,語氣很是遺憾。
大概是想到了周成過往種種耳熟能詳的“光輝”事跡,幾個人都沉默了一下。
“這可不興說啊,”最開始誇紀秋標緻的攝影師頓了頓,嘆了口氣,也壓低了聲音,“好歹是政治聯姻……就算只看在紀家份上,誰能忍心欺負這麼個oega?”
身旁的兄長忽然輕笑出聲。
邵雨華心頭莫名一緊,這個笑聲他太熟悉了——從小到大,每當他說了什麼蠢話,犯了什麼錯,這種滿溢著嘲諷與不屑的笑便總會出現在他哥臉上。
“不過確實怪可惜的,”邵瑒瞥了那些攝影師一眼,俯身對自己的弟弟耳語,唇邊笑意愈發戲謔,“今晚一過,咱們王國的‘明珠’可就要蒙塵了。”
宴至中途,紀秋察覺自己正在發熱。
令人不適的慾望不合時宜地從每一個細胞中漫出,帶著熱度順著血管爬遍全身。短短幾秒,他額上就被冷汗覆蓋,臉色變得煞白,即便竭力抑制,還是止不住地小幅戰慄起來。
——不,這不可能,他明明已經提前注射了足量的抑制劑。
這個感覺如此熟悉,卻又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來得陌生而猛烈,紀秋一手撐住桌沿,在陣陣暈眩中,又一次同八年前分化那夜那樣,被宛如陰霾般的襲來恐懼淹沒。
周成不知道到哪去了,紀嚴州倒在旁邊正跟別人觥籌交錯,紀秋不知道自己表現得有多明顯,又或者是在頸圈抑制下還是洩出了資訊素,但他父親這樣的高等級apha總是足夠敏銳,神情不明地掃了紀秋一眼,卻並未說什麼,抬手叫來位beta侍者,讓他帶紀秋下去“歇一會”。
然而離開了資訊素混亂的會場大廳,情況卻仍未有絲毫好轉,紀秋覺得自己幾乎失去了思考能力,木然地跟著那個陌生侍者,穿過宮殿蜿蜒幽暗的長廊,被帶進一個空曠房間。
房間裡只亮著一盞昏黃落地燈,視窗的紗簾在夜風中無聲搖蕩,許多高矮不一的人影幢幢,映在牆壁、天花板和身前的羊絨地毯上。
身後響起落鎖的聲音,有暗含惡意的輕笑聲漣漪般蕩開。紀秋緩緩抬起眼,有些渙散的目光掃過好整以暇坐在沙發中央的周成,和滿屋或眼熟或陌生的apha臉上,忽然站不穩似的晃了一晃。
是那杯酒。
自己從周成手上接過,又盡數喝下的酒。
電光火石間,他明白了自己已經、又將要遭遇什麼。
脊背抵到了冰涼門扉,擰不動的門把手硌在脊椎,尖銳痛楚將自己宛如風箏般搖搖欲墜的理智扯回些許,紀秋牙關打顫,聲音卻還是平靜的:“周成,你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