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紀嚴州不會對我妹妹棄之不顧?”紀秋忽地嗤笑一聲,反問道,“你瞭解他嗎?知道像他這樣身居高位的政客腦子裡永遠只考慮利益嗎?你到底懂不懂紀嚴州只是需要一個流著自己血脈的oega跟周家聯姻?”
“今天我跟周成訂完婚,再等‘星火’完成,一切都板上釘釘,在他眼裡我妹妹就再無價值。”紀秋的嗓音冷硬,“我不信任他,更不敢冒一點點風險——雨華,你也知道我很接近了,只要再多一些時間。”
“可是每一天前線都在死人,我們多拖一天,就是多一天的損耗。”邵雨華低聲堅持。
紀秋定定地看著他,許久,唇角向上翹了翹,輕柔地笑了:“那又如何。”
幾乎是在同一刻,天邊最後一縷光線徹徹底底地消逝無蹤,在倏然暗下去的視野中,邵雨華聽見紀秋無波無瀾的聲音。
“我不會改變主意的。”
蘆葦叢中猛不丁一隻夜鳥嘩啦啦飛起,劃破一片死寂。
“啪”地一聲,黑暗中忽然亮起一點桔色火光,紀秋不知從哪掏出支香煙,含在唇邊,用手心籠著打火機的火苗點了,隔著嫋嫋升起的煙霧,邵雨華終於看清了他的眼神。
那雙本來總是情緒淡漠的眼瞳此時被黑夜降下的暗色浸沒,唯有一點煙頭的紅光映在其中,那裡有什麼東西正如風暴般翻滾,隱隱透出一股瘋勁兒來。
邵雨華下意識倒退一步。
短短幾秒的四目相對,他忽然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意識到自己也許從未認清過眼前這個人。
“拜託了,雨華,再等一等,好嗎。”
紀秋的聲音介乎倦怠和請求之間,合著宮殿內隱約傳來的樂隊演奏,穿透冰冷的空氣,模糊地響在耳邊。
所以,你只在乎你妹妹的命,是嗎。有一瞬間,邵雨華想這麼問他。
但還未等開口,紀秋兜裡的手機突然震了幾下,是之前預設的鬧鈴,提醒兩人酒會馬上就要開始。
他們之間也再沒多的好說,紀秋用拇指和食指掐著煙舉到唇邊,出神似的望著遠處草坪上搖曳閃爍的彩燈,吞吐數次,才摁滅了煙,拍了拍邵雨華的肩,說了句“我走了”,從來時的小路離開了。
湖邊重歸寂靜,在冬夜漸起的刺骨寒風中,邵雨華又在原地呆站許久,才緩慢邁開步伐。
他腳步沉重,腦袋一片空白,心底那種發涼的感覺揮之不去,失魂落魄地拐過幾個彎,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一個高大黑影,鬼魅一般立在路邊的灌木叢後。
好不容易平複的心髒頓時又開始狂跳,邵雨華嚇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剛要喊人,就見那個影子動了動,走近些許,溫聲喚他:“邵先生。”
是紀秋最近總帶在身邊的那位貼身保鏢。
“你怎麼在這?”邵雨華認出他的臉,一口氣還沒松下去就又提了起來,“找紀秋?”
昏暗光線下,apha保鏢大半張臉都隱在陰影裡,看不清表情,邵雨華突然有些焦慮,不知道這個人在這站了多久了,又是否聽到了方才自己與紀秋的對話。
——可聽到了又如何呢?
這個保鏢不過就是紀嚴州派來監視紀秋的耳目罷了。
邵雨華看著他那張英俊的、並因此總是顯得可靠沉穩的臉,一時無名火起,忍不住刺了一句:“都事到如今了,沒必要還像這樣看犯人一樣盯著他吧?放心好了——他妹妹一天出不了醫院,紀秋就哪裡都去不了,永遠對你們言聽計從!”
他最後一個字說得幾乎破了音,在一片空曠的夜中顯得格外刺耳,保鏢像是愣了愣,低聲說:“不是的。”
“我今天只負責宮殿外圍的安保,”apha解釋,“是有人說在這邊看到可疑人影,我才過來巡視一圈,抱歉。”
“……”邵雨華語塞地瞪著眼,末了硬著頭皮哼了一聲,擦過夏柏野的肩膀,徑直走了。
他入場的時候,開場舞已經結束,臺上紀嚴州正在致辭,紀秋被周成半摟著腰站在一側,目光沒什麼焦距地落在前方,一如既往脊背筆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