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雨聲之中,一小片淡粉花瓣隨風飄落,粘在喻秋唇角,隨著那雙薄唇開合,搖搖欲墜。而夏柏野再一次猝不及防卻又理所當然地,體會到心跳加速的感覺。
那時距離他在聯誼會後和喻秋互換聯系方式剛過不久,某個空閑的週末夏柏野出校去郵局辦事,沒想到取完掛號信出來,外頭已經毫無預兆地下起了瓢潑大雨。
盧塞爾初夏的天氣頗有些變幻無常的味道,夏柏野站在郵局門口,隨手把信一折塞進口袋,看著空無一人的大街和黑沉沉的天空,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好在郵局旁邊就開有一間連鎖便利店,短短一會兒工夫,店門口擺出來的雨傘就已經賣得只剩個位數,夏柏野小跑著過去拿了一把,走到收銀臺正要結賬,忽然聽見一陣清脆的車鈴聲,從街角對面由遠及近地傳過來。
遠遠看去,那輛灰藍漆的腳踏車快得只剩一道殘影,轉向時甚至被騎出了幾分重機摩托漂移過彎的味道——
騎車人顯然對自己的車技相當自信,騎法狂野,一人一車直沖便利店而來,宛如利箭破開雨幕,快到門口時才猛地一個急剎,輪胎在水泥地面磨出一聲刺耳的尖響,車上的白衣少年握著車把一腳踏地,伸手抹了一把臉上雨水,眼眸明亮,唇角微微上揚,竟還隱隱帶著幾分暢快笑意。
下一秒,他轉過頭,不偏不倚正巧與夏柏野對上目光。
隔著便利店透明的自動門,兩人不約而同地都怔了一怔。
“真巧啊。”夏柏野聽見自己的聲音。
喻秋眨了眨眼,下了車,也在同時做出了一個“真巧”的口型,像是不太好意思一樣笑了笑。
他的鬢發被淋成了一縷縷貼在頰邊,大顆雨水掛在發梢,微微一動便順著脖頸紋路滑進胸膛,整個人卻不顯狼狽,自若地站在便利店門口,探頭問正在整理貨架的店員:“雨衣還有嗎?”
“早就賣光了,就剩的幾把傘剛剛也被搶沒了。”店員指了下空空如也的傘桶,搖了搖頭。
“我送你吧。”夏柏野適時開口,問他,“你要去哪裡?我今天也沒其他安排了。”
喻秋聞言抬起頭,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像是想了幾秒,才點點頭,說了“謝謝”和“麻煩了”。
雨越下越大,砸在地面噼啪作響,在腳邊濺出一朵朵水花,喻秋推著腳踏車,小心地避開積水,一邊對夏柏野解釋,今天是妹妹十五歲生日,他是要去前面街區取訂好的蛋糕。
“就是沒想到半路上突然下起雨來了,早上的天氣預告明明還顯示晴天來著。”他小聲抱怨,偏頭看了夏柏野一眼,突然說,“還是第一次看你穿常服。”
喻秋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會露出一點點虎牙尖尖,眼睛裡蓄著明快笑意,像一隻狡黠的小鳥,夏柏野不由得心髒一緊,下意識反問:“常服不好嗎?”
“沒有啊,也很帥的,”喻秋抿了抿唇,“之前只見過你穿軍裝嘛,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就總覺得好久沒見了。”
聯誼會之後的這兩周他們確實沒再見過面。軍校的管理嚴格,夏柏野一般很難請假出校,能夠自由使用手機的時間也有限,而喻秋最近在寫一篇重要的論文,經常到了深夜才回複資訊,發來晚安。
他們間的聊天因此總是斷斷續續,但奇妙的是,兩人居然都挺適應這種慢吞吞的步調,然而直到此時喻秋說起,夏柏野才發覺會想念的原來並不只有自己。
有人天生就擁有被愛的能力,夏柏野向來認定自己不在其中,他主動提出追求喻秋,渴望更多的瞭解和對方的喜歡,但也許在內心深處,其實從未多期待過什麼。
漫無邊際的雨水彷彿一塊厚重幕布,包圍在他們四周,將一切煩雜都隔絕在外。兩人又安靜地並肩走了一段路,快到蛋糕店門口時,喻秋忽然停了停腳步,伸手拉了一下夏柏野的手腕。
可能是因為便利店透明傘的傘面太小,他們不知不覺間靠得近極了,夏柏野愣怔地垂眼看著喻秋,只覺得少年的掌心柔軟,肌膚的溫度卻幾乎快要將自己燙傷。
像是會讀心一樣,喻秋臉上仍然是笑模樣,語氣輕快地對他說:“我會快點把論文寫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