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紀秋緩緩睜開眼。
黎明暗淡的天光從窗簾縫隙中灑在床邊的地毯上，他吃力地坐起身，太陽xue突突直跳，夢中那些邏輯混亂的片段彷彿還殘留在視網膜上，帶來惡心與虛幻的感覺。
他下床洗漱，對著鏡子裡自己沒什麼血色的臉和昨晚額角撞出來的一塊淤青愣神半晌，又補了一針抑制劑，穿戴整齊後，才慢吞吞地走出房間。
時間還早，客廳中空無一人，紀秋拉開陽臺的門，清晨冷得有點刺骨的風吹在臉上，並不舒適，但足夠讓人清醒。
天邊霞光將現。
他閉上眼，默默數著自己的心跳，直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接著是apha略有些低沉、但又刻意放緩了語速，因而顯得柔和的聲音：“少爺，早上好。”
這麼一會兒功夫，朝陽已然躍起，被籠在地平線上方的朦朧雲霧中，照亮了一方灰色晦暗的天空。紀秋抬起眼皮，視線不甚在意地掃過陽臺欄杆上殘留的煙灰印子，沒有回頭。
“真想現在就讓你滾出去。”他對身後的保鏢說。
池錚半晌都沒有出聲。
昨夜的混亂還歷歷在目，記憶不會隨著短短幾小時流逝的時間而如願清空——要在先前，對待在發情期內不經允許就強行撬鎖進入自己房間的貼身保鏢，紀秋可能已經大發雷霆，讓對方立刻拿行李走人，可就在今天，在說出“滾出去”的一瞬間，他突然覺得很累，揮之不去的倦意像藤蔓緩緩爬滿心髒，一切好像都沒有意義。
“餘榮有沒有跟你說過，”靜了會，紀秋才又緩緩開口，“我馬上就要訂婚了？”
“是周家的apha長子，叫做周成。他家在貴族中雖然式微，不過聽到‘周’這個姓氏也該明白了吧——畢竟是國姓，算來算去，還是陛下的親侄子。”
“這門聯姻王室已經首肯，兩家也都說好了，只等擇期對外公佈，所以——”他頓了頓，嗓音平淡地繼續說下去，“某種意義上我已是周成的所有物。”
紀秋回過頭，伸手撫上脖頸的項圈：“這裡，當然也只有周成能開。”
他面上沒什麼表情，聲線也毫無起伏，目光直直落在apha保鏢襯衫領口扣得嚴實的一顆紐扣上，定定看了許久，才很隨意似的問道：“你平時都是怎麼向餘榮彙報的？”
池錚一怔。
他不是沒想過紀秋早就知道紀家派遣保鏢以“保護”之名行監視之實的可能性，卻仍然有些無言以對，然而紀秋也並不在意的樣子，略一聳肩，用一種輕飄飄的語氣地告訴他：“其實周成也能看到那些報告。”
“真是個控制狂，對吧？連還沒有成婚的oega的動向都要牢牢握在手心，”紀秋緩緩吐出一口氣，露出一點似笑非笑的冰冷神色，“要是讓他知道昨晚的事……”
“抱歉少爺，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麼。”池錚忽然打斷了他。
apha身姿筆挺地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眼角眉梢都是困惑，用彷彿真的茫然無知的表情，輕聲問道：“昨晚我很早就睡下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紀秋這才發現他演技也挺好的。
客廳中鴉雀無聲，淡金的日光撲在身上，烘出暖洋洋的溫度，兩人卻都在不知不覺間出了一身冷汗，許久，紀秋抬起眼直視池錚，低低“嗯”了一聲，聲調淡漠地回答：“什麼都沒有發生。”
是的，什麼都沒有發生。他默默地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