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淨利落做下一樁血案的白景騰來到角落重新騎著那一輛破舊的摩托車來到之前出來的地方,他首先將自己的灰色外套丟進垃圾桶,然後將摩托車交還給主人,當然,還交了二十塊錢的租車費,處理完一切的白景騰臉上露出和煦的笑容,就像是個最普通的對生活充滿希望的年輕男人進入了川菜館,點了一份正宗的毛血旺就著兜裡裝著的二鍋頭吃了。臨行的時候還把吃剩下的打包,自帶酒水吃飯的摳門勁讓老闆心裡頭不知道罵了多少句瓜娃子。
遊蕩到下午的時候白景騰才回到場子,就像是一滴水融入大海沒有掀起絲毫的波瀾,我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來事情已經辦妥了。
大幕已經拉開,接下來只需要等待就可以了。
只是有一句話叫做樹欲靜而風不止,等待對於我剛接手的爛攤子也是一件難題,因為總有人不希望就這樣等下去,很多時候趁你病要你命才是這個世界上敵對勢力的準則。就比如今天晚上,就在場子生意逐漸的開始熱鬧起來,即將邁入到夜場巔峰的時候,那由遠及近的鳴笛聲就打破了寂靜。
高檔點的夜場的鮮有不帶顏色的,哪怕是純粹只是想喝酒玩樂的純純少年在進入這種場合的時候也很難不墮落進去,環境改變一個人,在大環境底下想要做到獨善其身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情,所以大家都不能免俗。我從不歧視出賣自己肉體換取的金錢的人,不管是男是女,愛財取之有道,若不是活下去了誰會犯賤出賣自己的尊嚴呢?從小含著金鑰匙出身,成長無風無浪將來一片光明的人們在詆譭底層群眾的時候其實並不清楚實際上底層群眾並沒有把他們的蔑視看在眼裡,因為沒有時間,生存才是第一。所以哪怕是這間夜場,其實也有著跟陳哥的洗浴中心一樣的服務。
每個人都慌了,來玩的客人慌了,場子裡的公主慌了,就連我們自己人都有些慌,大概幾十號穿著制服的安監人員衝了進來,比凶神惡煞還要凶神惡煞,引起不少女人發出尖叫聲。我看這些人的氣勢,就知道這次肯定不能善了,問道:“平日裡關係沒打點好?”
林水龍皺著眉頭說道:“不應該啊,該給的我們從來不少,而且米凱和那邊關係一直很好。”
我深吸一口氣:“也就是說是來為米凱報仇的咯?”
林水龍搖頭:“絕不是這樣,關係好並不代表著什麼,活著的米凱還有點用,現在都死了誰還會當一回事?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其實無情無義的人海了去了。官面上的人物講情義的這輩子也別想出頭,人生就是一臺戲。”
做這種生意很怕查,基本上只要查了,必然出事。
但是為什麼這種生意還是最賺錢的呢?第一,人有需求,有錢了需要放縱,這樣的場合永遠不會冷場;第二,有錢開場子的,一般都有關係,金錢跟關係其實是相輔相成的,就比如陳哥的場子,哪怕是全城嚴打也絕對不會有一毛錢的關係,因為陳哥在,他不倒誰會來查?一座場子不僅僅是表面上的生意收入,更是人脈的體現,來這裡玩的人,暗中進行的交易,這些看不見的東西才是一座場子真正的財富,看不見的東西最怕陽光,穩定和安全是必要的條件。這幫人過來查,其實就斷了場子的根本,我吐出一口煙霧:“戲班子已經擺在家門口了,事情看起來不簡單。”
林水龍思忖少許:“我過去應付一下。摸一摸情況。”
就算是大奸大惡之輩在這種情況下也不可能愚蠢的做出什麼抵抗,客人們抱著腦袋蹲著,有點身份地位的已經被驅趕了出去,公門中人自有一顆火眼金睛,不只是用來辦案,還用來看人,留下的要麼是場子裡的服務生和公主,要麼就是一些沒什麼地位卻被抓了現形的客人,好幾個人光著身子蹲在角落瑟瑟發抖,像是這樣的情況基本上要代表著一個家庭即將破裂,五千塊錢的罰款,再加上聯絡家人。有老婆的基本都完蛋,沒老婆的不至於這麼害怕,無非就是罰款而已。
林水龍左右看了看,從這群嚴肅的公人眼中準確的找到了個熟人。立即露出笑臉迎上去:“李隊,今天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李隊不到四十歲,面色黝黑,看起來嚴肅而威嚴。果然沒有給林水龍好臉色:“有人舉報,你們這裡是藏汙納垢之所,所以特別組織這次突襲行動,沒想到還真有發現!”
從他的態度上林水龍可以看出來者不善。只是這太突然了,根本沒有一點準備,這種突然發生的事情,讓他完全摸不著頭腦,明明自己並沒有做出什麼錯漏的事情。無事家中坐,惡事上了門,這種感覺當然不可能開心的起來。
所以他臉色也有些僵硬:“李隊,都是朋友。事情沒必要弄成這樣,我想……”
李隊冷笑一聲:“誰跟你是朋友!”
我在背後直搖頭,人無完人,林水龍有才華。但是卻沒有待人做事的經驗,跟這種明擺著來找茬的人還拉關係,只能碰一鼻子灰,相反。這倒是我的強項,別的不敢說,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點我絕對運用的爐火純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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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走了過去,雖然他擺明了是來找事的。但我還是露出笑臉,擺出一副謙和的態度,根本看不到半點戾氣:“李隊是嗎?”
他目光微微沉凝:“你是?”
我笑得很親近:“新的話事人。”
他神色一閃,哦了一聲:“原來是你。”
我看了一眼林水龍,示意他退後,低聲說道:“李隊,借一步說話?”
他眉頭皺起,明顯不太樂意。我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有些事情讓別人知道不好,他驚疑的看了看我,跟著我上了二樓。就我們兩個人進了包房,我直接塞了一盒煙給他,本來他是想拒絕的,結果一看這煙盒白色的沒有任何文字的包裝就稍微變了臉色:“特供的?”
倒是識貨。
米凱當然不會不抽菸。事實上裴漢生當年也是個老煙槍,不知道從哪裡搜刮來一批部隊裡的特供香菸,外面根本買不到,但從價格上來說未必比得上市面上的十大煙草。但牛逼就牛逼在一個稀有上,能抽這種煙的人怎麼也算個人物。我笑呵呵的說道:“一包煙而已,又不是賄賂,李隊難道還不敢要?”
他不動聲色的收下來,語氣卻是軟了三分:“我知道你想問什麼,看在你態度的份上,我跟你提一句,不是局裡要搞你,是有人給局裡下了話,要搞你。”
我眼神微變:“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李隊冷笑兩聲,不說話了。
我也沒有玩什麼金錢收買的把戲,太容易落人口實,也太低階,面上笑得更加燦爛:“那麼我問問別的,今天之後,李隊還會再來嗎?”
他看了看我,說道:“在事情沒有解決之前,每天都會來。”
我立即明白了嚴重性,意思很明白了,不想讓我們做生意了。我看著李隊道了一聲謝,他帶著人離開,那些公主自然是被拘留了,人最後也能帶回來,只不過要花錢,但這筆錢不得不花,不然以後誰還跟我?
看著遠去的警車,我彈掉手中的菸蒂,說道:“關門歇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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