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嬤嬤也站著接了她的茶,此番看她,越看越滿意。
本是要進陸府的人,多幾分脾性傲氣也不是不可,偏她還這般謙遜,懂得低架子,這是許多貴人都不知的道理。
別看她們這些下人卑躬屈膝是伺候人的,偏偏她們知曉的多,下面的人要去拜訪主家,他們這些人是能起到作用的。
“陸家後院和諧安寧,也是因陸夫人大度寬容,你要知,陸家府大,將來你進去是要做主母,眼界自然也要放寬。”
陳稚魚虛心點頭。
她接著道:“陸家有兩位夫人,正夫人乃陸太師正妻,生養宗子管理家務,便稱陸夫人,如夫人雖為太師妾室,卻冠本姓上下皆稱其為方夫人,其獨女便是陸家嫡女,太師府上一子二女,另外一女乃姨娘所出,這個不重要,你只消知曉,面對方夫人也不可輕忽。”
陳稚魚莞爾。
田嬤嬤:“......因何笑?可是哪裡說得不妥?”
“嬤嬤忘了,我本是方通判送來,自然知曉方夫人,怎敢不尊重。”
田嬤嬤愣了一瞬,隨即笑笑:“倒是我疏忽。”
來之前,方通判自然與她講過其妹方夫人,只道她為人和善,心思寬廣,若是將來她在陸府有什麼不順,可去尋方夫人幫忙。
這話,陳稚魚也只聽聽,並未當真,她不覺得自己走了方家的路子,從此就與方家人感情深厚了,更知若自己未來進了陸家,與方夫人過於親厚,只怕正經婆婆那兒,多少說不過去。
......
次日一早,陳稚魚收拾好了自個兒,梳了個溫婉的髮式,戴了兩朵珠花做點綴,標準的在室女模樣,田嬤嬤雖覺得她打扮得過於簡單了些,卻也素約清麗,年輕的小女孩,無需濃妝豔抹,姿色已然天成。
走在前時,她耳力極好地聽到她身邊的婢女小聲說:“到底是見貴夫人,小姐何不將妝奩的金釵戴上?”多樣首飾,好歹是個臉面。
那女聲溫溫柔柔響起:“我是什麼樣的人,不是一支釵裝得了的,京中夫人皆見過世面,我若為臉面將全副朱釵都戴上,也撐不起來。”
她是什麼樣的人便如何現與人前,如今要見的是未來婆母,她無需這些個假裝,打腫臉充胖子,也要看物件。
聽得田嬤嬤心稍穩了些。
能坦然自若到這種程度的,是真棄浮華如浮雲,而非故作清高。
陸太師府高堂廣廈,一步一換景,朱樓雕欄,滿園春色,當真是簪纓世胄,高門顯赫。
陳稚魚站在這雕樑畫棟的神仙府邸,一度覺得不真實,也暗暗吸氣,心裡回想到方通判口中的“富貴人家”——“貴”字,妙不可言。
先前她為家人寬心所說的——“這門婚事乃是她賺了”,也是一點沒說錯。
進了慕青院,田嬤嬤先去請話,叫她在此處等。
陳稚魚在“鎖清秋”靜待,眼眸微微抬起見雕刻的橫樑,暗暗欣賞,這般匠人手藝,怕也只有在這種一品大官的家中才看得到吧?
她抬頭看景,不知廊下有人,負手而立,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青衫女子,梳著簡單的頭髮,微微抬頭時,那頭墨髮柔順的披在身後,有一縷落在肩頭,彎曲出柔美的弧度,遠遠看去,得見那雙清亮溫和的眼,小小一張臉,眼睛又大又亮,漂亮得叫人移不開眼去。
陸曜不知,此番與太子出去查案,回來後拜見母親,卻在鎖清秋碰上這個女子。
他記性很好,便是不好,那雙明亮動人的眼也足以叫他回憶起來,正是那副美人畫卷上的女子。
身邊隨侍喆文亦看到了,雖不知是誰,但一見還是閨閣女子,不由低聲提醒:“大公子,那邊好像有位姑娘,咱們還過去嗎?”
陸曜稍頓,隨後搖頭,只看著母親身邊的艾媽媽親自出來,將她迎了進去,他便抬步離開此處。
是他疏忽了,早前答應了母親,母親本就期盼此事,自然是早早將人接來,只算著路程,這位姑娘怕是一路未有好生休息便來了京裡。
早知她來......
陸曜沉了口氣,他自覺應當空出時間去接她。
喆文見自家大公子步子邁得又快又大,關切了句:“大公子,那是不是未來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