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曜沒理會,微微頷首。
喆文瞪大眼睛,又問:“您是不是不喜她啊?”
陸曜冷睨了他一眼,斥道:“多嘴。”
喆文縮了縮脖子,到底是自小伺候這位爺,情分不比一般,知他不會生自己的氣,便笑說:“奴才見您看了一眼便走,也不去打個招呼,想來是不得您喜了。”
陸曜微微蹙眉:“不算正式場合,倉促見面不合禮數,母親那裡暫時去不了,先去給父親請安。”
喆文嘿嘿一笑:“可您還是沒說,親眼見過那位姑娘,到底喜不喜歡啊?”
這次陸曜沒有理會他,快步離開了,喆文嘿嘿笑著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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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陳稚魚尚不知那一出,只低垂眉眼,跟隨眼前的婦人進了內屋,屋裡燻著極淡的丁香散,靜得落針可聞,她被引到中央,便欠身行了個標準的萬福禮:“夫人萬安,小女子陳氏見過夫人。”
陸夫人端坐紅柞木陽線雕吉祥紋圈椅之上,雙手疊放在大腿上,一身絳紫色如意雲紋衫,顯得大氣雍容。
眼裡滿是眼前這個碧玉之年的小姑娘,果然如田嬤嬤所說,儀態自然,規矩得體,這方面,挑不出錯來。
“快起來吧,艾媽媽,扶人坐下。”
那艾媽媽看年紀穿著,便知是陸夫人身邊得臉的老人了,陳稚魚不敢叫她來扶,只微微頷首,小步朝邊上不遠不近的圈椅坐下,坐下後,便有丫鬟來上茶,等人退開後,她才抬臉,朝著上座的陸夫人微微一笑。
這一抬臉,陸夫人暗暗讚歎,果然是個美人胚子,這般樣貌,這般規矩,模樣表面上來看,也不算辱沒了她兒。
“陳姑娘一路辛苦,到了京裡,可是住得慣吧?”
客氣的場面話作為開場,陳稚魚識趣的道:“勞夫人掛念,稚魚多謝夫人安排,住的極好,您請放心。”
說著話,溫溫柔柔地笑著,叫人挑不出一點錯來。
院子是陸夫人派人去準備的,不在主街,是不想太引人眼目,有些偏遠,到底是倉促下找的,想來環境也就那樣,但這姑娘神色坦蕩,想來是寒門出身,京裡的宅院,在她眼裡應當都是好的。
簡單寒暄過後,便要進入正題,陸夫人看著她道:“來之前,方通判可都同你說清楚了吧?”
陳稚魚:“來京之後才知,通判大人所說的富貴人家,竟是朝中太師,貴不可及,驟然知曉,稚魚惶恐,自覺身份卑微,不敢高攀。”
聽得此話,陸夫人便知了,方家也沒有盡與這丫頭說清,如此,也順了口氣,見她果然眉頭微蹙,似在憂心模樣,一時柔軟了眉眼,輕聲道:“你莫擔心,既要了你,便是看重你,如今,身份地位,陸家並不看重,只盼著得個聰慧懂事的,在我兒身邊為他知冷著熱,給他生兒育女。”
陸傢俱體情況,她亦沒打算過早交心於她,到底不是什麼有光彩的事,得過一陣,她能撐得起一聲“少夫人”再說吧。
陳稚魚便點頭,心想自己還好沒有什麼都交代,京中大戶人家,被皇帝申斥,並斷了與貴族通婚的可能,這些雖從方通判那裡知道了些,但到底是陸家家事,主家不提,她也不好主動提起,打人臉面。
說起大兒,陸夫人正經了顏色,道:“我兒乃陸家宗子,將來繼承家業,維持主脈榮耀,你若嫁進門來便是未來的家母,上下里外皆要操持,陸家主母不同陸家媳婦,後者只要知書達理就好,前者則是陸家家主身邊的賢內助,我這樣說,你可明白?”
說起這些,眼神便不由得凌厲起來,也叫陳稚魚正襟危坐,甚至站了起來:“稚魚明白。”
她說明白,陸夫人卻沒有就此放了心,依舊肅了顏色,微微搖頭,道:“你現下年紀小,與你說這些,你怕也只是聽進去了,不過,這些不著急,左右我還年輕,管得了家務,陸家在我手中一日,你將來便在我身邊好好學著,你坐下吧。”
陳稚魚訥訥點頭,依言坐下,心知,話說到這裡,她對自己已是有了六分滿意。
待她坐下後,陸夫人又說:“你如今最要緊的,便是理清京城關於陸家的關係,禮節等,待他日嫁進陸家,少不了的要和官太太們打交道,屆時,莫要露了怯,更為要緊的一點——”
話到此處,她深吸了口氣,加重了語氣道:“子嗣。”
陳稚魚耳根都紅了,抿著唇不言語。
此刻不言語並非抵抗,到底是未出閣的女兒家,談及這些,終究是面皮薄。
看她羞澀,陸夫人微微一笑,道:“陸家血脈尤為要緊,我兒年有二十三,該是有兒有女的年紀了,等你嫁進來,便要早日懷上子嗣,為陸家延續香火。”
能談到這個話題,她對眼前的姑娘已經是很滿意了,從剛見面到現在,她都挑不出錯的,寒門出身的女孩,在她面前能大方著不畏縮,已是不易。
陳稚魚沉了口氣,心裡一時不知是什麼滋味,她不會刻意出錯,叫陸夫人瞧不上她送她回去,婚姻嫁娶不是兒戲,她當初答應了此事,坐了馬車來了京裡,怕是後腳周圍人都會知道她此番出門,是嫁人去了。
她若為了逃避這門不對等的婚事,便裝傻充愣,意圖叫人不喜,也不是她的作風,哪怕心有慼慼,但對這門婚事,她沒有退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