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永九年公元1632年)一月初,被勒令在甲斐蟄居的忠長,從家老鳥居成次處得悉了秀忠病況,擔心得數度輾轉難眠。
雖然還保留著從現代世界穿越而來的記憶,但畢竟忠長擁有著非常完整的在父母照料和陪伴下成長的記憶,在他心裡,已然將阿江與和秀忠當成了真正的父母。
他們是他在這個時代最大的依靠、最堅固的守護者、最依賴的親人。
尤其阿江與離世之後,秀忠儼然就是忠長在這個時代唯一的靠山、以及唯一有歸處的港灣了。
帶著複雜紛陳的心情,忠長在渡過幾個夜不能寐的煎熬長夜後,終於厚著臉皮給竹田御殿的千姬發去了一封密信,請求她出面向家光求情,讓他得以登城探望父親。
他在信裡寫下了三句心語——
“為什麼人總是在失去後才會懂得擁有的可貴?直到得知父親病重以後,我才意識到他對我有多重要。”
“我已經失去母親,父親是我在這世間唯一的港灣了,我不能想象沒有他會是什麼樣子。”
“有父親在,忠長就有歸處。還請姐姐代為向哥哥陳情,准許我回江戶登城探望父親一面吧!”
正是這三句心語打動了千姬。
久未涉足家事與政事的她,為此專程從竹田御殿動身前往江戶本丸,並在中奧大廳與家光展開了一場只有姐弟兩人的茶敘。
不過這三句心語顯然到了家光這裡便失去了效果,他大體讀完整封信後,從表情到眼神都平靜如常,連一絲波動都尋覓不到。
“將軍,既然忠長已然有了悔意,姑且不談是否該對他進行寬赫,至少在父親危在旦夕之際,准許他回江戶探望一面吧!”
“姐姐,忠長如今是帶罪之身,罪人怎麼能夠擅自離開蟄居之地、登城探病呢?”
“可這罪人是將軍的親弟弟啊!他還不是庶弟,是我和將軍同父同母的嫡弟呀!相信父親在這麼艱難的時刻,也會很想念忠長!”
“姐姐還不明白嗎?我們是德川家的人,首要考慮的應當是天下安泰與幕府穩定,要確保這一切首先就不能破壞法度!”
“法度……”
“沒錯,法度!當初爺爺在勒令忠輝大人蟄居後,可有準許過他來探病?”
千姬選擇了和秀忠一樣從親情切入的方式,試圖勸家光同意忠長回江戶探望病重的秀忠,但家光卻選擇從天下大義的角度予以了拒絕。
他拒絕的理由冠冕堂皇,加上又舉出了家康處罰忠輝的前例,直駁得千姬啞口無言。
自小被送到豐臣家養在深閨,在澱夫人精心撫養下長大,身邊又有重成這樣的好朋友、以及秀賴這般青梅竹馬的夫君,即使日後也受了挫折,但千姬內心依然保持了溫軟的特質。
這樣的她不管在論劇或氣勢上,當然不是飽經磨難、並陸續痛失了最重要夥伴的家光對手。
“沒有,對不對?直到爺爺去世之前,無論忠輝大人託了多少人前來遊說,爺爺還是執意不肯見他一面。”
“正由於爺爺決絕,才維護了德川家的存續、才斷了尹達政宗想扶持忠輝大人奪位的念想。”
“如今身為三代將軍的我,又怎能有違先例?!姐姐,不管忠長託了怎樣的人前來說情,我的回答始終只有一個。”
“那就是戴罪之身,就要安守本分在蟄居之地好好反省,而不是還在妄圖介入江戶之事!忠長這種表現,又怎能讓人放心!”
家光大義嚴辭地向千姬祭出了家康處罰忠輝的先例,再以強硬到不容分說的態度,全面封死千姬繼續勸說的所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