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剛剛在說什麼?”竹千代像是完全沒聽到她先前的話一樣,“爺爺病危了?”
“是!據說是飲食不當引發的嘔吐和高燒不退!如今駿府城中皆是一片慌亂!”
竹千代手中的書霍然跌落地面,臉色驟變地緊握著雙拳,目光閃爍地抬頭望向阿福。
看著他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心疼不已的阿福即刻跪坐了下來,擔憂地迎向他的目光。
“本多正純正帶著名醫片山宗哲趕回駿府城,此外宗矩大人、土井大人、直孝大人、青山大人和高虎大人均都抵達了駿府城。”
“少主,請恕阿福直言,從各位重臣與大名都匆忙趕赴駿府城的形勢來看,大御所大人此次病情恐怕不容樂觀。”
竹千代終於回過神來,與家康最為親近的他此時愕然癱坐在地,才剛開口卻是聲若浮絲。
“阿福,備馬!我先去趟本丸和父親談談,談完後就要立刻快馬加鞭趕往駿府城!”
還不待阿福回應,竹千代便勐然站起,赤腳就跑出了外殿。
他在走廊一路心急如焚地奔跑著,見到他的侍女們紛紛跪伏在地,但他已無暇理睬。
在走廊盡頭,與庭院連線之處擺著一塊圓形山石,上面放著他的一雙木履,竹千代焦急地隨便伸腳穿上,便一路疾奔地向本丸跑了過去。
他就這樣徑自闖入了秀忠辦公兼入榻的中奧。
見到秀忠時,竹千代早就汗流狹背,但他卻連沁滿額頭、不斷往下淌的汗水也無心擦拭。
“竹千代?”看到他滿頭大汗跑進來的模樣,秀忠心裡便明白了八分,迅即直起了身體。
“父親,爺爺病危了嗎?”竹千代氣喘吁吁地疾步向秀忠走了過去,“我要馬上趕往駿府城!”
“我瞭解你的心情,竹千代。”秀忠平靜地看向站在眼前的長子,“你三個叔叔都趕過去了,我也正準備啟程,我們就一起快馬前往駿府探望吧。”
“正有此意!父親,我們快動身吧!我真的是迫不及待要見到爺爺了!”
竹千代不假思索地拉起秀忠的手懇求,他掌心的汗水浸溼了秀忠的手掌。
這一刻的竹千代,早將在奪舍事件裡對秀忠立場的失望與灰心給拋到了九宵雲外。
心神俱亂的他,只能選擇秀忠作為此刻的情感依靠。
但就是這個雙手緊握的動作,卻融化了兩人自奪舍事件後橫亙在彼此之間的隔閡與顧忌。
感受到他的慌亂與恐懼,秀忠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又騰出另一隻手為他拭去額頭的汗水。
“好,我們父子一同出發!這一路我們都不要停歇,就這麼一口氣趕往駿府城!”
沒有任何拖延,秀忠下令小姓為竹千代換上全新衣服和草鞋後,兩人騎上阿福準備好的寶馬,快馬急進地從江戶一路朝駿府賓士而去!
從江戶到駿府,途中需要越過箱根山,兩城約五百六十餘里的距離平時需耗時五日方可抵達。
但在竹千代與秀忠父子一鼓作氣的策馬飛奔之下,卻只用了十多個時辰就抵達了駿府城。
兩人甫一趕到駿府城,義直、賴宣、賴房與茶阿局就匆匆前往迎接,這是竹千代與茶阿局相隔多時的重聚,但兩人再次相見卻都沒有了寒暄的心思。
“少主到來對大御所大人是個驚喜,想必他看到少主,精神一定也會抖擻明朗許多。”
在前方帶路的茶阿局感慨,自忠輝被罰蟄居之後,這個美麗幹練的女人便從此憔悴了不少。
看著幾個兒子和長孫走進寢殿,家康在土井利勝攙扶下吃力撐起身體,虛弱地坐在被褥上。
“將軍,難為你一路風塵僕僕趕來駿府,又要處理政務、又要惦念我這老頭子,也是辛苦了。”
“哪兒的話!父親不僅是幕府之支柱,更為孩兒精神和心靈上的支柱,沒有任何政務能比來探望父親更加重要!”
這是不擅表達情感的秀忠,罕有對家康吐露真心話的時刻,聽得家康略微驚訝地圓睜起雙眼。
他原本還想再對秀忠說些什麼,但留意到站在秀忠身旁的竹千代,頓時所有注意力都往長孫這邊彙集了過去。
“小狐狸也來了?過來、快點到爺爺這邊來!”家康軟綿綿地向竹千代招了招手,“隔了好一段時間沒見,我的小狐狸又長高了。”
竹千代沒有任何猶豫就迅步走了過去,接著在家康身邊跪坐了下來。
他途中就在心裡積滿了許多要和家康說的話。
但此刻兩人終得以相見,他卻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才剛近距離對上家康視線,竹千代便紅了眼眶。
“莫急、莫急,竹千代,爺爺這不是好好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