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松丸這一副“發自內心”的立場表述,不但令阿江與大受震動,就連青山和正純也是大為感慨不已。
“為什麼……為什麼明明是兩兄弟,你和竹千代卻是如此不同?為什麼你如此善良、如此寬厚、如此替他人著想?”
阿江與淚光盈盈地轉過身來,朝國松丸敞開雙臂,他立即動情地撲進她的懷裡。
她緊緊摟住了他,心疼地輕撫著他的髮絲,就像一隻存心要保護好幼崽的母虎。
“母親,請不要再為我考量了!不能讓德川家為此出現任何紛爭,這是我的責任。”
“不是早告訴過你,不要再為這些事情操心嗎?把一切交給母親處理就好。”
“不!真的請母親不要再為難我了!國松丸早就下定決心,即使哥哥繼任將軍,要被他和阿福如何對待,我也心甘情願!”
國松丸大義凜然地喊出的這番話,又再讓青山和正純見識到他的“善良”、“純真”和“胸襟”,他們更加篤定了要擁立此等“優秀品性”的國松丸為三代將軍的決心。
三人就這樣被國松丸操控於股掌之間,又是稱讚又是勉勵了這個瘋批惡魔男孩一番,然後正純便以還有公務需要處理而率先致歉告退。
離開茶室以後,正純沿著本丸一路往前,在經過庭院一處秀水翠竹之地時,竹林裡忽然有個富有磁性的聲音傳了過來。
“正純大人。”
這聲音是?正純心裡泛起了不好的警覺,霍然停下腳步,卻見竹千代從竹林裡款款走了出來。
“少主為什麼會在這竹林裡?”
“我知道你去了內庭茶室,所以特地在這條離開本丸的必經之路等你。”
“等我?”
正純心頭一震,警惕之意越發濃郁,甚至還下意識地往後接連退了三步。
竹千代卻仍舊滿臉友好地縮短著與他之間的距離,看上去怎麼也不像是帶著敵意而來。
這讓他反而更加迷惑了:少主到底是為什麼特地守在這裡,又是什麼時候在本丸安插了眼線,居然能清楚地掌握到他的動向?
“你好像誤會了什麼,正純大人。雖然突然提到這些話未免有些唐突,但為了避免誤會,我覺得還是說個明白會比較好。”
“對不起,我不曉得少主你到底在說什麼。”
“正純大人……你是不是為了志奈突然在睡夢裡去世這件事,而專程來拜訪母親?”
“少主也知道志奈的事?!”
竹千代如此開誠佈公地直切核心,著實讓正純大為意外,以至他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反應。
“你一定已經查明瞭,我御殿裡的女中不久前去了貴府叨擾的事。”
“……”
“用不著沉默。我知道你很寵愛志奈,對她的意外去世一定很難介懷、甚至會聯想到之前目付西島柱赫夫婦的事。”
“少主,我心中絕無此意。此行只是受了御臺大人邀請,特意前來茶室小聊一番而已。”
“你這樣掩飾就不夠乾脆了,正純大人。我想你內心應該很憤恨、很惱火,甚至懷疑到我身上去了。畢竟志奈和柱赫夫婦都是在見到我以後,突然從睡夢中去世的。”
正純無法回應。
面對竹千代的坦率,心懷戒心的他步步為營,連任何一句可能會顯露破綻的話都不願回答。
“正純大人,對於曾在日本橋邂逅志奈這件事,我不否認。但我絕對不像外界傳聞的在研習或施行什麼詛咒法術,只有這一點,希望你能相信我。”
看著竹千代光明磊落的澄清,以正純閱人無數的眼界鑑別,怎麼也看不出他是在說謊的樣子。
於是正純心裡也短暫地產生了動搖。
能表現出這般問心無愧的表情和語氣之人,只存在兩種可能:其一是城府與心機已全然凌越了常規所能想象的範圍;其二便是對方真的沒有行過任何邪惡之事。
但正純無論怎樣,也不願相信並接受自己的第二個推測。
畢竟近期所發生的這一系列事件,實在很難以常理來認知和判別,而且基於崇信鬼神的時代背景,滿懷憎恨、一心想替志奈報仇的他,從情感上更偏向於第一個推斷。
“那麼少主可否告訴我,志奈這件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當然。我當然是願意告訴你的,只是不是現在。”
竹千代只是稍微猶豫了一下,就直截了當地拒絕了他,眼裡隱約有歉疚的神色在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