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好似有光環纏繞在他的頭頂,如有神只驟降,英氣逼人。
薜荔一動也不動,目光痴痴地盯著他看,撲通撲通小鹿再次亂撞,如大海般的眼睛閃動著璀璨奪目的星星。
“嗷嗚”
凌厲的咆哮撞進楚辭的耳膜,是覺得如此的熟悉。
一道泛著尖銳的白光掃平四周的沉霧,結界被帝居破開,楚辭神不知鬼不覺繞到怪物的身後,鼻間飄過來的氣息讓她頓時心潮翻湧。
“別發呆”
地上砸出一個巨大的洞窟,帝居抱著楚辭,繞開怪物的攻擊。
楚辭攥緊他的手臂,單從後頭看,就看到被嵌進怪物體內的歲歲,曾經舒滑的毛髮如今變得銀白沉冷,帶著咄咄逼人的冷冽。不論是誰,都下得了狠手。
“有些生靈活著,跟死了沒什麼區別。”
她知道帝居是想讓她認清真相,可自己卻固執著不肯邁出那一步。就如她始終還保留著靈均和孟陬的洞府,不讓任何人動,卻也不敢去看他們一眼。
一旦去了,他們就真的不在了。
她咬著牙,抵在他的胸口一聲不吭。唇角的血絲在唇齒間滑動,睫羽顫抖的幅度好似狂風席捲。
“哭吧。”
帝居抱緊她,躲閃著龐大怪物的攻擊,竭盡全力給她營造出一個發洩的出口。
“不用了。”
楚辭抹了抹溼漉漉的眼角,不過短短時間,就把所有的情緒統統歸攏於一處,“這場仗,也該到此為止了。”
她所看到的,不只是歲歲,還有淺笑嫣然的靈均和辦事妥帖的孟陬、孩子氣的宿莽,以及崦嵫山眾多生靈......一幕幕在眼前重現,一張張逐漸轉為猙獰的面孔。
這是困擾了她五百多年的魔咒,她必須得破掉它,否則就會一直被炏恬掌控,久而久之,必將成為它的傀儡。
楚辭獨自繞回到怪物的面前,好似一個奔赴戰場的巾幗女英豪,千難萬險在腳下,不值一提。獵風從眼前掃過,風刀霜劍一般。
“嗷嗚嗷嗚”
“聖女,五百年沒見了,靈均很想你”
“左翼先鋒孟陬前來複命”
......
清寒料峭的大風肆意掃蕩,穿過她的左耳,攪動一眾神經和數不清的脈絡,又從右耳淌出,一陣刺痛。
楚辭掀起輕淺薄動的眼皮,紫色的瞳孔迸射出一道凜冽的寒光:“很高興你們還記得我,很遺憾,你們還記得我!”
濛濛細雨的小鎮,水花打在蕭葉綠椏間,晶瑩的櫻桃被洗刷,凝亮且有光澤。對萬物友好的噼啪雨水,飄散在空氣中,卻化成了硬邦邦的冰雹。
冰雹不停地旋轉跳動,比陀螺還要急促迅速,無數的冰雹纏繞在怪物四周,在鉦鉦瀚海的琴音中,對掛羊頭賣狗肉的怪物窮追猛打。
細瘦的身軀靜懸在烈風沉寂中,眼睛輕闔,讓掌中音化作冰魄刀刃。對不起,我應該早日讓你們安心離去,而不是自以為是的強迫自己困囿住你們。
從今日開始,塵歸塵,土歸土。
所有的惦念,都如同這場花瓣相思雨,歸於沉寂。我始終會在心頭給你們空出一片地方,用來裝載曾經共度的歲月。
你們已經離去,你們也未曾離去。你們始終活在我的心裡,始終都在的。
眼角的淚珠沿著雙頰滑落,途徑下頜,滴落的剎那,開出一朵馥郁芬芳的花瓣,它很漂亮,白皙通透,美如白玉。
有了第一朵,就會有第二朵,第三朵……冰雹碎裂成花瓣雨,紛紛揚揚,好似站在一片寧靜又祥和的深海中,無所思,亦無所慮。
帝居靜身持立,肩膀掉落一片又一片的花瓣雨,濡溼了白衫黑衣。他恍若未知,一瞬不瞬地盯著楚辭,好似一種無聲的陪伴。
“下雨了,花瓣雨。”
薜荔伸手接了幾瓣,看著它們在手中漸次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