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身份。
業有業矩,行有行規。僱家與被僱者之間,僅僅止步於出錢和出力的來往。
芰荷靠在綿軟的座位上,靜靜闔上眼眸。心裡是感激他的,但是這並不是愛情。這麼好的一個人,惟願他能早已得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下了火車站,叫了兩輛黃包車,馬不停蹄趕往姜舒交給她的地址——北京同濟醫院。
她站在三樓過道盡頭的病房門口,心裡提著一口氣,卻躊躇著不敢進去。
張苗落在她身後兩步,明白她的彷徨無措,給自己找了個離開的藉口:“你一定餓了吧,我去樓下買些早點。”
他邊說邊走了。
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裡格外醒耳,可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這扇白得滲人的門裡頭。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帶著口罩的護士端著藥品走過來,餘光看了芰荷一眼:“是要探望伏先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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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被她推開,各種管子和儀器毫無預兆落進芰荷的眼底。病床上那個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曾是稱霸紡織業的龍頭老大,如今,卻形同枯槁,她捂著臉,眼眶好似被洶湧的洪水侵襲。
護士駕輕就熟的取下空了的吊瓶,換上另一瓶營養液,又檢視了伏深的身體檢測儀,又量了體溫……一連串的動作下來,也忙活了十多分鐘。
可芰荷直愣愣站在門外,始終不敢上前一步。麻木的腳和置身冰川的心,讓她止不住打了好幾個冷顫。
“小姐?”
一道嬌小的影子如穿堂風般跑到她的身前,清秀的臉上盡是無限的歡喜。
芰荷猜,她應該就是那個無怨無悔照顧爹爹的秀秀。
人被她牽進了病房,近距離看到病床上的伏深,凹陷的臉頰讓芰荷再次淚目。
血濃於水的親情,縱然失去了記憶,也會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提醒著你:看,這是你的父親,你們擁有一對相似的眉眼。
她站在床尾,順著心中的想法,握住他的手。這雙手,曾沉穩如山,帶她走過一年四季,給她堅實的依靠和無窮無盡的寵愛。
她將額頭抵在他的手背上,好似在輕聲對他說:爹爹,女兒回來了。
暖和的二月,連陽光都帶著和煦的笑容,枝頭的春燕嘰嘰喳喳,好似在熱情討論著這個清風柔潤的好日子。
門口出現一道挺拔的影子,臉色清潤,手臂上搭著一件外套,在看到芰荷的剎那,晃動的視線帶著不露痕跡的笑意:“你回來了?”
似乎是在商場周旋久了,連表情都帶著不苟言笑的意味。
又見到她手上晃動的銀白色戒指,愣了愣,有光折射過來,刺痛了他的眼球,已經……有人照顧她了嗎?
張苗拎著大包小包走進來,立馬被眾人圍觀。尤其是秀秀和閔清流,眼神從起初的疑惑、驚訝到不可置信。
“請問你是……”
“是他救了我。”芰荷言簡意賅解釋張苗的身份,又朝閔清流看去,“我想單獨跟你聊一聊,方便嗎?”
同濟醫院後方有一片開得繁茂的小樹林,花團錦簇,泥土的翻新和清新的空氣,最適合在樹蔭下不慌不忙的散步。
閔清流和芰荷並肩走在一片堪堪冒出新芽的桂花樹下,樹影一路向前延伸,落在滿是野草的地上,暈染了時光。
閔清流打破沉默:“是想知道伏先生這一年的病情,還是紡織業的發展?”
芰荷停了下來,腳邊有一排黑色的螞蟻,肩上負載著自認為極其重要的東西,不緊不慢爬過:“我哥他……”
“伏白?”
閔清流愣了一下,眯眼對上林叢的光,幾不可聞嘆了口氣,“他英年早逝,大家心裡都不太好過……”
不,我哥沒有死!
芰荷險些脫口反駁他,可她沒有這麼做。食指輕柔捏著無名指上的銀圈,轉動幾下,停了:“你們說他走了,那他的衣冠冢葬在哪裡?”
閔清流沒想到她會如此平靜的問出這句話:“他沒有衣冠冢。”
該怎麼說呢?
當初她的反應太過激烈,那段時間誰也不敢在她面前提伏白兩個字,髣髴就是一個不可觸碰的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