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請了假,當晚就趕回宅院。
燈火通明的走廊,從影壁到前廳,不過十多分鐘,她卻感覺走了一個世紀。少女天生的敏銳在提醒著她,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一定會摧毀她凝造了六年的城牆。
想逃,卻邁不動腳步。
只能像個被擺佈的木偶般,神色低迷上了三節石階。
陳品淳迎了出來,眼底滿是紅彤彤的血絲,握住她冰涼的手心,卻怎麼也捂不熱。
一個老太太坐在雕花木椅上,穿著藏青色的舊式對襟袍子,扶著她的是年輕的孫兒。臉色蒼白,每吸一口氣,都止不住的咳嗽,滿臉的皺紋疊加在一起,像極了樹皮。
她看過來,對上芰荷呆愣的眸光,於心不忍,乾脆別過頭去。
芰荷猛然後退,抽回手想跑,被哭得稀里嘩啦的秀秀攔住:“小姐,是關於少爺的事情......”
她知道,她當然知道!
可是......
“我哥說過。”
芰荷強忍著翻滾的淚腺,喉頭一片火辣辣的疼,“他會參加我十八歲的成人禮。”
身後有人走過來,遞出那塊有些褪色的淺金色懷錶,是伏深:“這是他留給你的。”
空中拋擲出一個物體,落地時錶殼和表身脫離,表身上環罩的玻璃裂成網狀,分針卻還在頑強的轉動。
“我不相信”
芰荷扯著嗓子,甩開眾人的勸慰,像個被命運逼急的小獸,憤然逼近老婆婆,“你說他六年前就死了,可你為什麼現在才來?生病了?是真病還是假病?還是說是他不讓你透露他的訊息?”
“芰荷,夠了!”
伏深強行扯拉住她,箍住她的肩膀,“六年前,浦江氾濫,船塢傾覆的訊息遍地都是,我也找到了他當時購買的船票,老太太又是他親手送上船的倖存者之一......”
說了這麼說,無非就是想要說服她,伏白,已經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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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每年會陪她過臘八節、甘願讓她折來騰去、會送她新奇糖果的哥哥,在六年前,就被浦江吞得一乾二淨,連屍體都沒找到。
“不,哥哥還活著”
芰荷拽著伏深和陳品淳的手,嘗試著說服他們,“我在學校見過哥哥,真的見過他,你們要相信我......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不跟我相認,可我敢肯定,我見過他。哥沒有死,哥他還活著,好好的活著呀
“他說過,我留長髮好看,我就留了,還有兩年,哦不,一年,還有一年我就滿十八歲了,哥會回來陪我的,哥從不食言,他說回來就一定會回來,一定會的......”
在極度的悲慟中,她暈了過去。
接下來幾天,芰荷過得如行屍走肉一般,目光呆滯。
不吃不喝,也不哭不鬧。
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誰的話都不搭理。
伏深和陳品淳開始悔不當初,為什麼要把這個訊息這麼早告訴她,他們明知伏白在芰荷心中佔據了多大的位置。
如今真是自作自受。
庭院裡,枯黃的落葉飄滿地,抻出四向的枝丫將天空割接成無數塊,又是一年的寒冬,狂風凜冽肆虐。
閔珊來的時候,撿了片銀杏樹葉,敲響了芰荷的房間:“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我也不想當說客,只是有件事,你應該不知道,是關於你哥哥伏白的。”
髣髴闔上了幾個世紀的門,終於拉開半條縫隙,一張蒼白又瘦弱的臉逐漸浮現在閔珊的眼中,嬰兒肥全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