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活有條不紊的開始,她在教室、食堂和宿舍三頭跑,忙得腳不沾地,任憑外頭東西南北風,她這裡自得安靜自在。
天氣漸漸轉涼,她穿了件新式開襟的橘色外衣,上頭的仙鶴孤松遺世獨立。
一日在湖邊寫生,支架好幾次被風吹倒,她扶了幾次,最後一次沒來得及顧,眼看就要跌進湖水中,一雙及時伸過來的手替她保住了畫架。
“謝謝你。”
一抬頭,灑落湖邊的光線反折,一張明豔乖張的面容上,有一道淺淺的傷疤,猶豫著不敢認。
“殷憂啟聖,多難興邦。”
她主動把手伸過來,芰荷終於確定了她的身份,也笑著回握她。
“咱們有六年不見了吧,伏芰荷同學?”
湖中有一對天鵝,在碧綠的水中游來蕩去,彼此依偎。
芰荷託著腮,淺淺頷首。
何老先生被帶走之後,閔珊抄起一個瓦磚就朝那個金髮碧眼的女同學砸去,後者被砸破了頭,仍不甘示弱撲過去。兩人一下就扭打起來,誰也阻止不了。
都說民不與官鬥,因為官蠻橫起來,民只有死路一條。
她找過爹爹,希望他能利用關係幫一幫閔珊。後來聽說她沒事了,還被家人帶回了杭州老家,再之後他們到了北京,就再沒有聽到她的訊息。
“你的傷疤......”
這件事本不該追問,畢竟她們還沒有熟到可以談論彼此心事的時候,可一張嘴,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
閔珊倒是落落大方:“我故意留下來的。”
她的眼神,堅毅中帶著不容置喙的冷硬,一如當年那個打抱不平的女孩:“釘在恥辱板上的烙印,需要用無數的鮮血才能洗刷。我要用它時刻來提醒自己: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話題有些沉重了,閔珊又毫不費力轉移話題,半開玩笑道:“不知小神童的芰荷同學能否賞臉跟我吃個飯呢?”
什麼小神童。
她腦袋甚疼。
“我還聽說,進你家提親的媒婆都把門檻給踏破了,每隔一個月就得重新修葺。”
芰荷收起畫板,作勢要打她:“別亂說。”
提親的不少,可沒她說得這麼誇張。
“我可沒亂說。”
閔珊比小時候活潑了許多,金黃色的光線暈染她的五官,柔和了凌冽的傷疤,“不過你是怎麼想的?”
她愣了下。
你怎麼想?
這句話除了爹孃,她是第三個問自己的人。
她看著腳下被光浸滿的鞋子,在交疊移動中逐漸走出一條隱形的長線:“我什麼都沒想,只想好好唸書。”
迎面突然跑來一個女同學,臉色漲紅,滿頭大汗,看樣子找了她許久,上氣不接下氣道:“伏同學,你、你的爹孃”
芰荷跑到校長辦公室時,收到一個友善溫和的目光,把手裡的聽筒遞給她。
這位校長,便是曾經上海女子學堂的前任校長。被北京大學數次相邀,最後決定北上。
她儘量平復心情,對另一端的人喊:“爹爹。”
“芰荷,你回來一趟,爹爹有事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