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只是暫時的。”
蠅蝗的聲音忽然傳來,透過廊簷上頭的細小針孔,傳來了他狂狷不羈的笑聲,“好歹你也是她的關門徒弟,我不會為難你。反正我有無限的時間跟你耗,可就是不知道這個陣法還能維持多久?”
楚辭心頭一凜,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他還有更大的陰謀?
“你這皺眉的動作,跟她真是如出一轍。”
憶起往事,蠅蝗猙獰的面孔染上了一抹濃沉的繾綣情義,握在手中的鈴鐺手鍊被摩挲得光潔清亮。身體半依在窗欞處,反射出銀光的銅片鈴鐺,閃動一抹詭譎的刺光。
“不想知道我為什麼用人類的方法救活你?”
“問了你就會說?”
他笑,沒答。
楚辭沒在理會他,沿著壁甃一路摸索,觸到凸起處,撳亮了房間的燈光。短暫的適應後,凝眸四顧。
老式的原木,樑柱斑駁滄桑,穹頂彎如月牙,裝飾風格偏古色古香。整個房間除了基本的醫療用具,不做多餘的擺設。
她笑了笑,還真是懂得防患於未然。
“你在笑什麼?”
“既來之,則安之。”
重新整理思緒,回到床上,閉目養神。
蠅蝗對於她剛才不明深意的笑容心有餘悸,鈴鐺一握。一個挪移,瞬間進了楚辭的房間:“你不想知道我接下來要做什麼?”
楚辭翻了個身,以背相對,攏了攏被子,還是那句話:“我問了,你就會回答我嗎?”
這次,他倒是答得津津有味:“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套不了我的話?”
楚辭髣髴沒聽見一般,撥出的氣息清淺而薄潤。
套話是套話。
至於誰套誰,可就說不準了。
蠅蝗待了一會兒,也料到撬不開她的嘴,丟下幾句話,每個字,都含著又陰又狠的警告:“我會安排人過來照顧你的飲食起居,別試圖逃跑,因為你壓根就逃不出去。”
看這話說得,真是能把人的退路都堵得嚴嚴實實。可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逃跑的機會。
起初她的確如此認為,而負責照顧她飲食起居的也是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女人,看起來也挺和藹可親。遺憾的是,她是聾啞人。且一提及蠅蝗的名字,婦人立馬雙手合十,跪伏在地虔誠的朝某個方向叩拜,表示自己的忠心與崇敬。
這時的她才明白,蠅蝗被這個古城裡的人奉為英皇,言下之意就是天上的神仙。
半個月前,雞鳴聲起,古宅外人頭攢動,她聽見動靜,透過門縫向外乜斜,浩浩蕩蕩的人流將四面八方的巷道擁堵得水洩不通。
那日的古城,天色幽黯,山巒起伏壘疊,半明半暗中,天地共成一色。
人流一如照料她的邕姨,雙手合十,跪伏在地,用唇語虔誠念著:“青城悠悠,得天垂憐。恭迎英皇尊駕,造福子孫後代。”
千呼萬喚中,她終於看到一身月袍仕子打扮的蠅蝗,脖子上掛著晶瑩剔透的珊瑚珠,手腕上還綁了個鈴鐺手鍊,在前呼後擁中離開。
籠罩在上空那將明未明的夜色從他邁出門檻的剎那,灑落萬丈鎏光,這一刻,他朝光源處輕輕一點,盤旋了多日的烏雲漸次散去,光澤映照青城中的追隨者。
她倚靠晨光,毫無疑問,又是一番浩浩湯湯的叩拜之禮。
“他替青城做了什麼貢獻,能受你們這般尊貴之禮?”
耳邊傳來抹布擦拭桌子的響聲,左擺右晃,似乎在哭訴自己即將報廢的悲慘命運。
楚辭驀然一笑,她怎麼忘了,邕姨不能言又不能語,怎麼會聽得懂她的話?
她拍了拍邕姨,做了個手勢。邕姨點頭如搗蒜,端起紋繡梨花的木架上的金盆,朝旁一指,表示自己去替她接熱水,等下過來伺候她洗漱。
楚辭抿唇一笑,坐到一旁的梳妝檯上,表示自己會在這裡等他回來。
在等邕姨的間隙,她單手撐腮,指尖沿著紋絡清晰的沉香桌來回摩挲,逐漸加重力道,起初的平靜不在,響聲越來越大,後面乾脆使盡全力,發了狠晃擺,像極了不倒翁。
“想透過聲波的震動頻率來傳遞自己所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