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過得很快,快得姜小海記不得太多的事,只記得一沓沓厚厚的卷子,每份卷子拉起來,有奏摺那麼長。
學校制了一版光榮榜,像突發奇想制的,把高二最後一次考試成績用海報的形式貼在牆上,畫布是珠光質地,會在陽光下泛珠光。
姜小海排在年級第二十名,和方葉平是同一個名次。
高二結束,班級進行一次大掃除,姜小海沒被抽到,她把書包和零碎的東西搬到花壇,過了一陣,尚思凡抱著一沓課本走過來,坐在姜小海身邊。
“喝水嗎?我整理桌兜時發現了兩瓶礦泉水,日期……我看看……”尚思凡把礦泉水瓶舉起來,眯了眯眼睛,“呃……明天過期……”
姜小海笑了一下,懶洋洋地坐在花壇邊的瓷磚上,手裡握著一份《理科必備知識點》。
尚思凡擰開一瓶臨期的礦泉水,大口啜飲,眼睛瞥到左邊,盯著姜小海。
尚思凡是真渴了,一口氣喝完,把瓶子放在一邊,從書包裡翻出同款《理科必備知識點》。
姜小海弓著背,把身體重心放在膝蓋上的書包上,扒著,看手冊上的公式。
尚思凡的心思並不在手冊上,而在姜小海身上,“你平時看學霸筆記嗎?”
姜小海側過頭,“不看。”
尚思凡很吃驚:“你真不看?我發現你平時都沒做過課外的題,你是自學嗎?”
姜小海思考了一會兒:“算是吧……”說著,看向教室門口正在掃地的顧一一。
思想開了小差。
能使喚得動顧一一的人,真的牛。
和顧一一在一起這麼長時間,從來沒見過她認真打掃過一次教室,每次都是扶著拖把杆,站在陰涼的地方,和其他同學侃天侃地,侃二十分鐘,順利收工。
現在的顧一一可以服從命令了,願意配合勞動委員的點撥,讓她掃哪裡,她就掃哪裡,掃完以後,還回頭向勞動委員展示:“你看這塊地,我掃得幹不幹淨?”
勞動委員把嘴巴擰成核桃的形狀,豎了豎大拇指。
顧一一站在門口,笑開兩扇酒窩。
姜小海伏在書包上,看顧一一和別人互動,哪怕是再無聊的動作,姜小海都能看很久。
姜小海覺得奇怪,尚思凡為什麼這麼活潑,或許姜小海有了顧一一,愈發覺得尚思凡應該開始著手解決個人問題,最起碼找了聊天搭子,可以幫尚思凡消磨一下時光。
尚思凡盯著姜小海,不知道姜小海在看什麼東西,手掌放在姜小海眼睛前邊,晃了晃,“你為什麼看上去這麼憂鬱?”
姜小海聽岔了,皺著眉,“猶豫?”
“不是,我說憂鬱,陰鬱,就是抑鬱,也不是抑鬱,是……喪,對,你看起來為什麼這麼喪?”尚思凡繞了半天,終於找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
“喪?”姜小海以為自己聽錯了。
“喪,你明白我形容的意思嗎?日本宅文化,那種從事精密儀器工作的人,加班族,嚴於律己,他們非常累,我感覺你像。”尚思凡說。
姜小海第一次聽別人這麼形容,姜小海還覺得尚思凡木訥、呆板、老學究,可姜小海心軟,不想用片面的字眼總結一個人,聽起來很像攻擊。
“你很累嗎?”尚思凡問。
“沒啊,我看起來很累嗎?”姜小海細聲說。
“嗯。”尚思凡點了點頭,順帶擰開另一瓶臨期礦泉水,問了姜小海一聲,“這瓶你喝嗎?”
姜小海搖了搖頭。
“那我不客氣了。”尚思凡說著,“啪”一聲擰開,又咕嚕咕嚕大口痛飲,不一會兒,瓶子就見了底,尚思凡把空塑膠瓶放在瓷磚上,“這東西,有好多老奶奶搶。”
姜小海盯著兩瓶被尚思凡幹完的礦泉水瓶,然後環顧四周,“哪裡有老奶奶?”
尚思凡忍不住笑出聲:“你好可愛!”
姜小海的腦子跟在嘴後邊,才發現自己確實有大腦早衰跡象,等姜小海的把注意力集中在垃圾桶上時,才頓悟尚思凡說的“老奶奶”是什麼意思。
學校的垃圾桶,一人高,綠色的,底下帶著輪子,每次大掃除完,每班勞動委員把垃圾箱推到大垃圾池旁,就會有兩三個繫著破布圍裙的老人顫巍巍地問:“同學,這裡邊的瓶子可以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