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用露在外面的一隻眼睛盯了他好一會兒,不知道看出了什麼,他輕輕地說了一聲“是嗎”,然後把腦袋靠在了沙發的靠背上。
在場的這兩個人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算是十束多多良“家人”的人,然而草薙出雲不知道能不能用家人定義他們的關系。
森鷗外注視著前方的人,認真地說:“草薙君有聽十束君說過以前的事嗎?”
“以前——”
“沒錯,”森鷗外微笑,“遇到我以前。”
不用仔細地回想,草薙出雲就已經知道了答案。
“看樣子是沒有了,”森鷗外嘆了口氣,好像真的在為自家孩子的性格頭疼,“十束君不太會提起自己的事,平常也總是注意和遷就別人,忽略掉自己,所以關於他的過去,你們大概什麼都不知道。”
草薙出雲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沒辦法否認。眼前這個人是小十束的父親,當然非常瞭解自己的孩子。
如他所言,十束多多良的確是一個不注重自身的人。
關於童年的事情,草薙出雲相信他一定沒有故意隱瞞的想法,十束多多良只是覺得和自己有關的不太必要,所以不會主動去說。草薙出雲又認為這種遭到親生父母拋棄,被人收養的童年遭遇從旁觀者的角度不好開口問,一直有意避開這類的話題。至於周防尊,他會對別人的父母和身世感興趣嗎?想象不出來。
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會有不願他人涉足的空間吧。
他們三個人就這樣相安無事的,維持著微妙的平衡到了今天。
不過被這個人說“你們什麼都不知道”實在有些不爽,他又不是什麼合格的父親,讓一個孩子在這種環境下長大太不正常了。
草薙出雲的內心浮現出這樣的念頭,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他保持著雲淡風輕的笑容,彬彬有禮地問道。
“森先生想告訴我的,就是十束的過去?”
“是的。”
森鷗外微微一笑,說出了意料之外的事情,“其實,我和十束君相遇的時候,當時的他,有著身為普通人的『養父』。”
草薙出雲:“……”
草薙出雲:“……什麼?”
“當時的十束君九歲左右吧,還是個小學生,放學其他孩子都回家了,他一個人在河堤邊上摘野草,我覺得他很特別,所以停下來多看了他一會兒,”森鷗外接著說,“這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後來我查了查,發現這個孩子已經被人收養了,收養他的男人只是一個普通人,所以我暫時放棄了收養十束君的想法。”
草薙出雲從來沒有聽過這種版本,他和大多數人以為的十束多多良的身世是被父母拋棄到現在的父親收養,沒做出過這段經歷裡還有一個人的猜想。
前面的養父,只是普通的男人……?
那麼如果小十束在他的身邊長大,人生會更加簡單和幸福吧?
所以,是為什麼?為什麼後面他會來到森鷗外的身邊——
“提前宣告,”森鷗外十指交叉,抵住下巴,“不是我把十束君搶過來的哦。”
“……”草薙出雲毫不意外被這個男人窺探到內心的想法,看他笑眯眯一臉期待的表情,指不定是為了左右別人的情緒故意這麼說的,真是惡趣味。
他沒有任何表示,還是十分具有風度地保持微笑,“森先生,既然原先的十束是被另外的人收養的,那麼後面一定發生了什麼吧?”
發生了令十束多多良來到這個男人身邊的變故——
“是這樣的,我也沒有想到,會在那種情況下再一次見到十束君。”
森鷗外看向辦公桌上擺放著的白金色的燭臺,白色的蠟燭在燭臺上燃燒。他伸出手指,想要觸碰蠟燭上燃燒著的黃白色的火焰,但是在快要觸及的那一刻停住了。
彷彿陷入了某段回憶,森鷗外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那一天,我受到某個組織的僱傭,為他們的boss做上門檢查。檢查完後天已經黑了,我打算回到租的房子裡去,但是走過熟悉的小巷子時,我發現前面有人起了爭執……不,嚴格來說那不算爭執,只是幾個黑手黨在向欠他們錢的人討債。欠債的男人是個賭徒,償還不起債務,討債的黑手黨就想剁下他的一隻手來當做還不起錢的代價。男人帶著一個孩子,那個孩子就是十束君。”
草薙出雲猜到了他那個時候的行動,“所以……”
森鷗外不覺得有任何問題地說:“所以我走了上去,對男人說,我願意幫他還錢,但是我有一個要求,我想要他的孩子。”
“他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