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院子裡和屋裡燈火通明。門口廊下數個丫鬟分列兩旁,卻是屏氣斂息,就連籠子裡的鳥兒也老老實實,不敢唧唧喳喳的鳴叫了。
靜心堂裡,府上的主子齊聚一堂,卻是氣氛沉悶。寧忱站在寧老夫人面前,被好幾雙眼睛盯著。
寧老夫人嘴唇動了動,剋制住激動的心情,想要問卻又不敢問。
寧愷和他三個兒子站在後面,似乎要將寧忱的後背鑿出一個洞來。此刻他真想大聲問問,他的大哥是不是真有一個大兒子!
又靜默了許久,寧老夫人終於開口了:“老大,你告訴我,外面的傳言可是真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盯著他。
寧忱難得有些尷尬,不自在的輕咳一聲:“母親,這件事等以後兒子再細細與你說……”
“到了現在你還想搪塞我?”寧老夫人暗暗翻了個白眼。
若是傳言是真的,她就有個親孫兒了,不管兒子看上什麼女人她都能接受,也不知道他為何還要藏著掖著。
寧忱在心裡斟酌著,該如何開口。他知道寧老夫人現在激動的心情,也知道寧老夫人多盼望有個親孫兒,若是告訴她真相,她一定會很失望罷?這樣一來,他若想娶思念了多年的女子進門,怕是不容易。
寧愷比寧老夫人更著急,勸說道:“大哥,你就告訴母親罷,若真的是……寧家的子孫可不能流落在外。”
天知道他說出這句話有多心痛,若是可以,他現在就想殺了那對母子。
寧老夫人嚴肅道:“說!”
寧忱現在又欣喜又無奈:“母親——”
寧老夫人懶得再和他兜圈子:“你前兩天不是到凌雲寺給你父親上香去了嗎?”
寧忱摸摸鼻子:“是上香去了,碰巧遇上了。”
“所以,你就不顧體統的拉了人家的手腕?還被那麼多人看到了。”寧老夫人神情古怪的看著他。
寧忱有些訕訕:“多年未見,兒子一時有些激動。”
寧老夫人呵呵一笑,眼神帶著嫌棄:“你不是說,她死了嗎?”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選擇說謊:“當初兒子流落到大景,受了傷,被她所救,被她細心照顧了兩個月,這兩個月兒子與她兩情相悅,私定終身,還寫下一紙婚書,承諾很快就會與她成親。後來戰事緊急,而且若是被人發現我並非大景人,會給她帶來麻煩,所以我便匆匆趕回來。等戰事緩和了些,我便回去找她,卻是找不到她。後來,我在懸崖便上看到我送她的玉玦,以為她死了。”
“為何現在又死而復生了?”
“這個……兒子不知道,她不肯見我。”
寧老夫人輕哼一聲:“想必人家以為你是拋妻棄子的負心漢,所以不想見你罷?”
寧忱含糊的應著。
“她可知你的身份?”
寧忱苦笑:“當時兩國交戰,兒子哪裡敢輕易透露真實身份……正因為如此,她料到她父不會同意這門親事,不敢讓她父母知道,我們只能私定終身。”
寧老夫人有些幸災樂禍:“隱瞞身份,一聲不吭就走了,換成是我也不會原諒你的。”
若那個孩子真是寧忱的,他的罪過可更大了。一個女子未成親就有了孩子,會遭受多少白眼?也不知道這麼多年,孤兒寡母是怎麼過的。
這樣想著,她倒是對那個未見面的兒媳生出幾分同情。
她越想越覺得程昭儀的兒子就是她的孫兒,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來。
“她現下住在何處?”寧老夫人激動地站起身,可是眸光一瞥,看到了規規矩矩站立一旁的寧愷,緩緩落座,“罷了,此事不能操之過急,萬一把她嚇壞了,她更不會跟你回來了。”
其實,她更想親自去看看。
一想到很可能有個孫兒在外流落這麼多年,她看著寧忱的眼神就更嫌棄了:“還愣著幹什麼,難道你還指望我一大把年紀了幫你把媳婦哄回來?”
至於程昭儀為何會輾轉來到慕容國,她並不十分感興趣,橫豎她已經從兒子口中得知,程昭儀沒有嫁人就已經足夠了。她迫切想知道母女倆的名字和住所,但礙於二房“虎視眈眈”,只能先忍著。
寧愷回到房間,低吼道:“把門關上!”
長子寧長旭揮手吩咐婢女小廝退下,輕輕關好門。
“這是怎麼了?”焦急等待的趙氏站起身迎上來。
寧愷肅然危坐,面色冷凝。深呼吸幾口,還是無法平息怒意,一揮手掃落小几上的茶盞,嘩啦啦碎了一地。
趙氏跳腳躲過,輕呼一聲,看向三個兒子:“那件事難不成是真的?”
寧長旭看了寧愷一眼,點點頭:“十有八九就是大伯父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