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什麼天大的委屈和難過她想其實忍忍也就過去了,可若有人突然對你說,你受委屈了吧,別難過了。
不是疑問,是肯定。他知道你真的陷入了很難的時刻,他亦懂你承受的種種委屈難堪還有化不掉的心酸。所以他只要開口了,一個眼神幾行簡單的話,披在身外的那層堅實厚重的盔甲立馬在這三言兩句間化為灰燼。
段清允不愛說太多矯情話,那些委屈得張開手要糖吃的行為似乎與她的性格不太匹配。於是只微微地吸了一口氣,強忍住不要眨眼,待眼裡的溼潤有所褪去後才清了清嗓音:“真的麼?這麼看來我算是減肥成功了。”
範少禹噗嗤輕輕地笑出了聲:“你還需要考慮這事?我看著你反倒應該多吃點才是,不需要再瘦了。”
“你們呀是不會理解我們女子心裡想什麼的,”她笑著轉身捎了一個小木凳將桌上那籃子蓮蓬拿到了身邊,那雙纖細好看的手一顆蓮子一顆蓮子地剝下來遞到範少禹面前,“嚐嚐,看甜不甜。”
範少禹伸手拿過一粒攤在她手掌心的白滾滾的蓮子,微甜的汁水順著舌尖的味蕾瀰漫了整個口腔,他微微點頭,笑道:“嗯,甜的。”緊接著他眉頭微蹙,段清允一見還以為出了什麼岔子:“怎麼了?”
範少禹苦笑道:“蓮心有點苦。”
段清允一愣,隨即忍不住撲哧一笑,範少禹眉梢微挑,“就這麼好笑?”
身邊的人兒一邊波剝著蓮蓬,將蓮子一個個耐心地摘了下來又剝去皮,不過這次她多做了一件事,將白滾滾的蓮子從中間分開將裡面綠油油的蓮心取了出來放到一旁的茶盅裡邊,呵呵的笑聲如脆鈴般不斷。
“還笑,外頭下人還以為我們在幹什麼。”
段清允一聽這話立馬收住了笑聲,可眼底的笑意還明晃晃地,範少禹望著這個偶爾有點小機靈的女子,眼裡也浮現出幾分真切的笑意,這個時候兩人之間的距離似乎稍微近了一點點。
在過去相處的日子裡範少禹雖然對她尊敬有加,可對夫妻來說終歸還是太疏離。
而段清允因為一直封鎖住自己的內心的情感,默默地催眠自己不要在意那個男人,他們只是在夫妻這兩個字下面生活一輩子,因此也十分溫順恭良。
此時在這間小小的屋子裡充滿了不曾有過的輕鬆與真切的笑意。
“你將蓮心都收起來做甚?可是還有什麼其他用處?”
“這你可就不懂了吧,蓮心泡茶清熱降火,清心安神,在這燥熱的天氣剛剛好派上用場。我待會讓人給你衝壺茶進來。”
範少禹微微驚訝,眼裡流出幾分不可思議,“你懂得還挺多。”
“那可不,”段清允朝他得意一笑,那眼裡是過去範少禹從未見過的靈動與光芒,“這都是我娘教我的,人嘛,總要學會取悅自己不是?”
取悅自己...人生短短數載,確實,不會取悅自己未免太可惜了,不是有話說來人間一趟就該好好看看天上的太陽和水裡的月亮?只要能使自己開心的事就都去試試吧,沒關係的,只要我們心中還有嚮往,未來還有可以值得憧憬的,就不要讓暫時的陰鬱佔據了我們全部的內心,那樣不值得,不是嗎。
範少禹沒有接下去,考慮到他身體還未完全恢復,段清允不便多打擾,於是剝好全部蓮子全盛在兩個小碗內後便留他一人在屋內好生休息,範少禹向她投遞了一個感激的眼神。
待門關上後那雙剛才還沾滿笑意的眉目才緩緩浮上幾絲深沉與冷漠,愈發濃郁。
“執玉,”範少禹心事寫在臉上,他扶住額頭閉目沉思,平日裡眉間的溫和被煩躁與不安替代得不見一絲蹤影。正當陷入自我思索時門被推開傳來一隱約有擔憂關切之色的聲音。
範少禹資質出色,年少時就表現出超出了常人的冷靜與魄力,任何遇上的棘手事他都能從容應對解決,這麼多年除了關於那個人的事情,還沒有為其他事情像這般無措過,李言蹊收起平日裡吊兒郎當的模樣,難得一副正經模樣,“怎麼回事?居然受了這麼重的傷,誰幹的查到了麼?”
“知縣的人。”範少禹這才抬眼,薄唇抿成一條線,眉頭緊蹙,耀黑的雙瞳閃過幾絲陰霾。
這話有點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知縣?他為何要殺你?你們之間有過節?”
“差不多,”範少禹揉了揉雙目兩邊的穴位,繼而說道:“我前段時間查到知縣跟都水監的人竟然次次從朝廷派發下來的撥款中扣了不少水分,而且知縣與都水監的長官是表親,二人狼狽為奸,不知扣押銀兩,糧票,還強行從百姓家中胡亂強迫青年男子修水利,不僅如此還欠了眾多勞工不少工錢。”
“竟難怪這姑蘇的堤壩每年都要被沖垮一次,原來是兩個狗官從中牟利竟然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動手腳。”
“前幾日知縣藉以我出來江南為我接風洗塵為由暗地裡要我不要管這件事,我沒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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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知縣才會出此下策,殺之而後快!
“執玉,知縣和都水監有罪,可你畢竟不是官場的人,若要走這蹚渾水今後像這次這種危機還是會發生,為何不直接交給錢大人去處置,這樣你也少得受這趟罪。”
“我沒事,”範少禹抬手示意,李言蹊說得不無道理,可他有自己的執著。“我已經派人加急通知錢大人,上面收到信不用幾日便會派人下來,到時候鐵證如山,他們再怎麼狡辯也沒用了。不過知縣他們沒有找到我的屍體肯定會派人監督這裡,此刻我醒來的事估計那邊已經得到訊息了,你幫我多盯緊點清允,我擔心他們不好再次找我便會對她下手。”
“你的意思是?他們會借段清允威脅你讓你放棄調查這件事?”
“嗯,他們二人所作所為光他們自己的腦袋已經不夠掉了,定會百般阻擾我去揭發他們,我又是被清允救回來的,他們肯定會查到她的身份,眼中釘夫人這個位子上的人,正是他們最大也是唯一的籌碼。”
李言蹊點了點頭說道:“行,我會替你多留意她一番,放心就好。”
“多謝。對了,”範少禹突然想起了什麼,抬眼對上李言蹊疑惑的視線問道:“你有沒有看見我的香囊,醒來的時候竟然發現不見了,不知是不是掉落在了河裡路邊某處。”
“應該被段三小姐撿到放在外面晾著吧,她正是因為見了你隨身攜帶的香囊才不顧危險一定要去塔上找你。執玉,並非我多嘴,只是段三小姐我見她對你一片真心,要不是她晚上一定要去找你我怎麼攔都攔不住,我們也不會這麼快找到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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