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在皇帝露祭時三射不得手,彷彿知道再難有機會,御駕回程中再無行刺,皇帝一路安然回宮。隨行在後的文武百官在看到大明宮硃紅色的宮牆時紛紛鬆了口氣,人人都驚出了一身冷汗。太上皇聞訊後,在宮中暴跳如雷,將千牛衛、金吾衛、羽林軍幾位統軍罵得狗血淋頭,立即下令全城戒嚴,搜捕一切可疑人等。
金吾衛、羽林軍、京兆府衙役齊齊出動,封鎖城門,搜檢出入車輛,緝拿地痞流氓問案。隸屬鴻臚寺的外國使館和諸藩屬領務館都被監視起來,嚴禁人員外出。京兆府和金吾衛聯合下了宵禁令,坊卒和巡鋪衛在各坊曲巷敲鑼通告,很快京城百姓皆聞新帝在登基祭天禮時遇刺,人人咒罵刺客不得好死,街巷鄰里都緊張起來,關注有沒有陌生人和可疑人,一旦發現疑點就向保長、里長舉報。
太上皇又下了一道詔令:三百羽林軍“保護”齊王府。
明眼人都看出:名為保護,實為軟禁。
太上皇此舉,讓文武百僚對齊王更生懷疑。
聯想起昨日傳出的秦國公主遇難的訊息,之後新帝就召六位宰相入宮,似乎從側面證實了這個訊息,而訊息靈通的大臣已經得知秦國公主遇伏擊,重傷昏迷不醒;然後聯絡到今日皇帝遇刺,就不能不讓人聯想——如果新帝遇刺身亡,唯二的子嗣中就唯有十三歲的廣平郡王可以繼位,然而主少臣疑,廣平郡主就向無功績,如何讓天下臣民心服?一旦太上皇晏駕,齊王就成了強勢威脅:由最得利者反推,行刺皇帝的最大嫌疑者不是齊王還能是誰?
就連齊王的謀主司馬德師都驚疑了,匆匆趕到齊王的書房,入內便問:“殿下,此事?”——計劃中可沒有刺殺新帝這一出啊!
齊王惱火道:“不是孤!”心中生疑——難道是宿王那邊動手了?
……不!不會是宿王。
此時動手,只能往自己身上潑汙水,宿王那邊不會如此不智。
“父親,咱們危矣!”世子李景略忽然色變。
齊王和司馬德師的臉色也變了,同時想到了一個可能……
驀然間,齊王捂著心口倒下去,翻著白眼嗬嗬叫。
世子和司馬德師驚呼上前:“父親!”“殿下!”
……
“來人哪!”世子扶著父王悽聲厲喝。
司馬德師起身踉蹌到門口,一臉悽惶神色的悲呼:“快來人!殿下,殿下,中毒了!快傳太醫!”
噩耗很快傳到後院,頓時女人哭聲四起,齊王府內亂成一片。
“主上,聖人在圜丘遇刺。……”
宿王收到皇帝遇刺的訊息時,正坐在渭水上一艘不起眼的烏篷船上,懸絲垂釣。
“遇刺!?”兩道漆黑的眉毛挑了一下,宿王細思一陣,唇邊哂出一抹冷笑。
好一個先下手為強、嫁禍江東之計!
輕易就將齊王拖進了“行刺嫌疑”的漩渦;
更為關鍵的是,皇帝一旦遇刺,誰還敢反對冊立秦國公主為太子?
——誰反對,誰就有“刺客同謀”的嫌疑,下到靖安司的詔獄裡,便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哪個官員是完全清清白白、沒有半點陰私事的?誰不怕被靖安司牽扯出來,不死也得脫層皮?除了那些自恃清白的大臣,沒有幾個敢在這個當口,冒著下入詔獄的風險和聖人作對。
上皇和聖人真是演的一出好戲!
宿王橫眉,冷笑,消失在船頭。
少頃,出現在齊王府的怡景軒內——此時空蕩蕩的沒有一人。
【齊王,按此行事……】
宿王的神念出現在齊王腦海中。
驀然間,齊王捂著心口倒了下去,嗬嗬叫的時候嘴唇掀動,無聲說了四個字——
慢性中毒!
齊王府鬧哄哄一片,哭聲、疾跑聲、驚叫聲四起。
“不好了!不好了!”
齊王府東側門嘩的拉開,王府長史一臉驚惶之色出現在門口,幞頭都跑掉了,急聲叫道:“不好了,齊王殿下中毒了!快,快請太醫!”
門外看守的金吾衛臉色大變,立即就有一名金吾衛跑去通報統領。
急報傳到宮中。
皇帝因“遇刺受驚”,正在寢殿歇著,東暖閣是太上皇處政,聞報驚怒,“中毒?凌晨就犯心口痛?這會兒才知毒發?”聲音裡三分驚怒,七分懷疑,“不是畏罪服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