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夜幕,星盛月掩。
又是一個做壞事的好時機。
“敢在本公子的地盤撒野,總要付點利息。菊軒那幾個小子,你去處理一下,安分十天半個月就成。”
紀溫閒放下簾子,一長兩短敲了敲窗沿,車伕揚起馬鞭,漸漸駛離客來酒樓。
徒留掌櫃待在原地,心中十分詫異。
張黨勢大,人人避其鋒芒,他們做生意的,更是懂得其中利害。雖說只是收拾幾個小輩,那也是擔了風險的。自家公子無利不起早,實在不像是意氣用事的人吶。
而此時漸行漸遠的馬車內,紀溫閒戳了戳葉彎彎臉頰紅暈暈的軟肉,似是責怪道,“小月牙,敲人悶棍可是本公子教你的,怎的就忘了?”
葉彎彎晃了晃腦袋,紀溫閒笑著挪開手,掌心抵在車壁上,防止她胡亂撞到誤傷自己。
車內的另一人,就沒有這麼好運了。
顧平早先從座位滑了下來,紀溫閒懶得搭手,現在遇到馬車過轉角,只聽砰咚一聲,他的腦袋就磕到了地上。顧平皺了皺眉頭,側過身繼續鼾睡。對比同樣醉醺醺卻倒在人肉墊子身上的葉彎彎,他的境遇實在淒涼。
枕在腿上的小人兒,咂巴著嘴睡得香甜,紀溫閒試著去拿木牌,葉彎彎卻忽的嚷道,“顧延之大壞蛋!”
她閉著眼,說的自然還是醉話。紀溫閒瞅了瞅被她牢牢抓在手心不放的木牌,也恨恨道,“小月牙罵的一點沒錯,顧延之大壞蛋……”
葉彎彎這下又不幹了,瞬間翻臉不認人,“你才壞!顧延之可好可好了……我今天沒打架……可乖可乖了………姣姣君子,當配…絕世名姝……顧延之,你什麼時候能忙完啊……”
紀溫閒扶著她的肩,免得摔了下去。
單手枕在腦後靠著車壁,他聽她醉話連篇,幽幽道,“小月牙,你可真傻。”
馬車到輔國公府時,大門還敞著,兩個機靈的小廝先後提著燈籠搬了腳踏過來。
紀溫閒抱著葉彎彎下車,見銀光也在,向後揚了揚脖子,“顧小子吐了我一馬車,人交給你了,清洗費記得結一下。”
車伕順勢上前攔著索要洗車費,銀光只能眼睜睜看著紀溫閒抱著人進了府。
夜已深,紀溫閒穿堂過園,一路沒遇見什麼人。只有沿途的燈火,靜靜蜿蜒到了志武院。
斜裡忽的出來一人,走近皺了皺眉,“怎麼喝成這樣,你也不攔著點她?”
說起這事,紀溫閒比他還心疼,“我要早知木牌在她手裡,別說酒了,客來酒樓的門我都不會讓她進。一百六十五兩七錢,一百六十五兩七錢啊!……”
紀溫閒一開口,先是肉痛損失了大筆銀子,又唸叨自己是如何如何省吃儉用,世道如何如何艱難賺錢不易,嘴就沒停下來過。
這些話到了顧清宴耳邊,通通自動消音。他的目光纏繞在葉彎彎身上,抬了抬手,想撫去落在她臉側的一縷髮絲,卻停留在半空。
他擔心驚擾了她,擔心她看見了他,擔心前功盡棄。
就在他的手即將收回時,葉彎彎動了。也許是紀溫閒太聒噪吵到她,葉彎彎伸出手胡亂一抓,便攥住了顧清宴的袖袍不放。
紀溫閒瞧見愣了愣,挑眉道,“一路上當個寶貝,這會兒倒是鬆了木牌。喏,人給你,東西還我。”
顧清宴掩在袖子裡的手動了動,仍心有猶豫,卻聽葉彎彎囈語道,“顧延之……”
她沉在夢裡。
這就是一場夢。
說不清是鬆了口氣,還是嘆息。顧清宴上前,將木牌系在她的腰間。他抱過她,動作輕柔。
“東西送了她,便是我,也做不得主。你嘮叨再多也無濟於事。別吵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