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窗下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會試已過,九州學子莫不翹首以盼杏花榜。或三兩小聚談論卷題,或呼朋喚友放鬆一番,或私下奔走打聽。
帝都的酒館茶肆,頓時熱鬧了起來。倍受追捧的客來酒樓,更是人聲鼎沸,一座難求。
這不,人紅是非多,酒樓來了兩尊小佛,偏生還是不對頭的,兩邊槓上了――
“斐斐,踏雲別苑賽馬的事過多久了,你還記得不?”
丘斐瞥了兩眼對面氣焰囂張的幾人,低頭認真算了算,“大概…有一個月了。”
顧平半個身子倚著櫃檯,誇張道,“才一個月呀!張大吉你臉皮真有夠厚的,是擔心別人不記得‘掏糞三人組’,這麼快就出來秀存在感了?”
“顧二你找死!”
輔國公府害三人顏面盡失,他們沒來得及找上門算賬,顧二倒還敢提此事,不是活膩歪了是什麼?!
張吉拳頭緊握,五指捏得咔吱響,他身後的漯河郡王世子以及步兵衙門總兵侄子,亦是想起月前的狼狽,幾欲拔刀相向。
眼見口舌之爭,轉瞬有動手的趨勢。掌櫃急得冒火,又不敢輕易插手。
“張小公子且慢――”
一直與三人隨行的何錄,此時站了出來,朝張吉拱手道,“今日承蒙設宴,在下不勝榮幸。不過既是邀約在下,可否聽在下一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莫要壞了興致。”
張吉自是不樂意,何錄按住他的手臂,微微搖頭,上前低聲道,“張小公子,此地人多眼雜,不宜尋滋擾事。否則令兄那邊,恐不好交代。”
“哼,”張吉沉吟須臾,狠狠放下手,眼神頗有不甘,“顧二,看在何錄的面子上,爺今日暫不與你計較,還不快滾!”
張吉不動手,他的狐朋狗友再是不忿,也得按捺住。蛇打七寸,何錄悄無聲息勸阻了一場爭端,便是久歷商場的掌櫃,都暗歎他一聲好本事。
可顧平又不是那等任人揉捏的軟柿子,也不是受氣的包子,豈是張吉能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喲,我當跟在‘掏糞三人組’後面的人是誰?原來是從玄街何府的大少爺。嘖嘖,真是越混越差。想當年,何老好歹也是剛正不阿不假辭色的言官,到了你父親那一代,雖是中庸沒什麼作為,但也不屑與紈絝、小人一流為伍。怎的,何府竟沒落到這個份上,何錄你跟張大吉混在一塊,也不怕丟了祖上風骨,哪一天氣得何老從棺材裡蹦出來找你?”
何錄身形僵硬片刻,再開口話語仍是溫和,卻字字如刀,“今後之事如何,尚無定論,勞顧二公子惦記。不過張小公子在菊軒設宴,定錢已付,顧二公子當眾胡攪蠻纏蓄意鬧事,難道這就是輔國公府的家風?...噢,在下忘了,顧老將軍去的早,顧二公子缺乏教導,行事偏激也是情有可原。在下失言了,還望見諒。”
何錄最後假模假樣地彎腰鞠了一禮,氣得顧平恨不得打爆他的頭,“你說什麼!再說一遍,看小爺不揍死你!!”
何錄很明顯在故意激怒顧平,丘斐當即拉住他,“何公子既要講道理,那就把話說清楚明白些,莫叫人誤會了去。明明是我二人先來的客來酒樓,定了這菊軒,你們進來扔了錠金子,怎麼地方就成你們的了?如此蠻橫,可曾講過半分禮節?諸位府上的教養,便是教人強取豪奪的?”
何錄瞧了丘斐一眼,略略吃驚,“素聞丘府七公子,文不成武不就,成日與牲畜廝混,沒想到竟也有副好口舌。不過客來酒樓所操商業,來往交易,自當以銀錢判定,丘七公子說的這些禮節,怕是用錯了地方。兵家有言,因地制宜,丘七公子不知嗎?”
“何錄,瞧你這話說的。”
總兵侄子接過話,惡意滿滿地笑道,“誰不知武將滿門的丘府出了個見血就暈的怪胎,哈哈,他哪裡知什麼兵書。”
掌櫃這回算看出來了,何錄哪是勸架。不過推波助瀾,想激顧平先動手,如此一來,不管打起來吃虧與否,到頭都是輔國公府背鍋。
如果丘斐沒被戳中傷心事,尚有可能勸阻顧平。可現在的形勢,完全是顧平已經紅了眼眶,處在暴躁的邊緣……
雙方劍拔弩張。
“顧平小斐,你們這選的什麼地兒,大老遠就聞到一股臭味。”
正在此時,葉彎彎撥開圍了一圈又一圈瞧熱鬧的食客,一路抱怨地從張吉等人面前走過,手掌放到鼻尖扇了扇,“噫,我錯怪你倆了,不是地方臭,是人臭,好大的馬糞味,難怪說話臭氣熏天。”
“胡說!爺哪裡臭了!”
張吉瞧著她厭惡的表情,下意識反駁,卻又忍不住抬起袖子聞了聞,樣子滑稽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