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被我的話弄得微怔,滿眼莫名地望著我:“姑娘怎麼能跟胭脂比,姑娘花容月貌,若是再長些年歲,怕驚世之姿便會漸漸顯露出來。可偏偏姑娘有心思單純,不諳世事。那胭脂丫頭那個可是人精,想什麼做什麼,卻又做得恰如其分,自如遊走於各種規則之間。臉大,心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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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樣寒酸胭脂,說得自己都不自覺地輕笑了出來,搖了搖頭嘆道:“總之,姑娘斷然是不能將自己跟胭脂比。”
我不由一怔,只覺得他口中的說的胭脂,不就是那遙遠的時光前頭,流連於草原之上,成日涎皮賴臉,只顧著追尋著阿青的我嗎?
想什麼就做什麼,只隨心之所往,如此模樣,不正是以前阿青說我。
可如今,我怎就如此被束縛了手腳,囿於命運的囚籠裡了。
阿青……你是否也覺得如今的我,已是面目全非了。
我心中忽然一記猛然的頓疼,眼眶將紅,卻又被我自己勉強抑制住,不讓情緒外洩,讓眼前的人看得分明。
原來人世間的無可奈何,不止草原上的那一瞬生死永隔,還有那樣多,那樣多,都是我那時未曾體會過。
才發覺,我竟抵不過這時間,就這樣悄悄地變了。
那你呢?
眼前的人似乎也沒有在意我臉上的變化,似乎仍沉浸在方才自己的一時戲言裡,漫不經心地轉過頭來望著我,緩緩地將利害關係一一分析於我聽:“姑娘可知,這朔夏已盡,怕是鑾駕返回長安的日子也不遠了。未央宮中,怕是不可能再像現在這番光景了。那怕才是真正的一入宮門深似海,即便是太皇太后的長樂宮,也是表面波瀾不驚,其下卻也是暗潮湧動。姑娘怕是比不上胭脂的好福氣,可以在這甘泉宮中混混度日,進了長樂宮中,要再出來,就是難上加難了。”
最後,他猶豫了片刻,又緩緩道:“其實還有一件事,王爺要我一定要告訴你,說要你聽後,回去好好思索,再做決定。”
我思緒有些混亂,一時間不知如何言語,只能滿臉疑惑地望著東方先生,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誰知,他竟久久不再說話,只是凝視著我的眼底許久,又忽然不知所謂地輕笑了一聲,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長嘆道:“王爺讓我告訴你,有一個人,在平陽侯府公主門前長跪不起,一天一夜,只為求你的一絲音訊。”
他說完,故意停頓了片刻,似乎是要我臉上愈來愈難看的表情,又繼續說道:“也是這個人,因為知道了你的音訊,一直苦求公主帶你出宮。可是身負軍職,又不得慢軍懈怠,只得每日換防後又去公主府上跪著,整整三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結果終於耗盡心力,騎營偵訓時,當著當今陛下的面,從馬背上掉下來。被建章宮監罰懲戒軍杖三十,若不是公主求情派軍醫去醫治,怕是要去了半天條命了。”
他如此一番循循善誘的解釋,我終於知道了,王爺為何要問我這些話了。只覺得心中那陣鈍痛再也無法被壓抑住了,眼淚不自覺地就掉了下來。
他默默地看著我眼淚淌溼了羅衫,故意停了許久,才輕聲說:“王爺讓我問你,聽完這些,是否仍像剛才,留意已決?”
我不說話,只是默默流淚,覺得此刻心如刀絞。
東方大人望著我,又輕聲問了一句:“王爺讓我再問你,如此喬木,當真能為你遮蔽風雨嗎?還是隻是一葉障目罷了。”
他這一句話,彷彿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我眼淚瞬間決了堤。
我也顧不得滿面的淚,吸了吸鼻子,抬起頭來,鄭重地望著他的眼睛,聲音因為哽咽略顯嘶啞,卻在安靜的長廊之上格外清晰。
“世間有此‘為我’之喬木,大人覺得,阿鸞若是一味再求參天乘陰,可還配得上王爺如此的垂憐?”
東方大人望著我緘默了片刻,須臾才幽幽嘆道:“王爺不虧,至少他沒有看錯人。你也不虧……你所求之人也不虧……”
說罷,他嘴角一撇,卻不禁訕笑道:“怕是隻有胭脂虧了,虧了她那樣多的眼淚。”
我卻半點也笑不出來,心中全然是阿青。
他定有事為我奔走,為我傷心了。他的心性那樣純良仁善,卻是個最最循規蹈矩的,定是會恪守軍規,不會翫忽職守,徹夜不歸。既要隨軍操練,又要在公主門前為我求情,不眠不休,他畢竟不是銅牆鐵壁,血肉之軀身體又怎能受得住呢?
見我只是默默流著淚陷入了沉思,久久不言,東方大人又輕聲叮嚀道:“這件事,姑娘還是好好想想吧,反正也還有幾日的時間可以考慮,東方怕是不好再耽擱了,過三日再來跟姑娘詢你最終的決定。”
說罷他抬手行禮告辭,我這才想起了什麼,趕忙出聲喚住他:“大人留步,阿鸞有一事懇請大人。”
他似乎並不驚訝,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