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城。
沉竹撥動算盤珠的手還是因為這個熟悉的地名停頓了下,她說不定還同話裡的這位親戚打過照面,也不知顧漣漣在饒城可還安好,她撐著腦袋想到。
“說起霍將軍,倒也真是可惜,正值壯年卻被覃國的細作取了性命,不知可找到了兇手?”
“應當是沒有的,陛下讓官兵拿著兇手的畫像四處搜尋也不得結果,前幾日,你我在街上不還見過拿著畫像的官兵。”
沉竹也在街上見到了拿著畫像的官兵,還與那官兵打了個照面,她本是有些緊張的,但一看那官兵手中的畫像,畫中人完全不是她的模樣,倒是與潤夏的模樣有些相像。
潤夏是何時暴露的?又或是他們故意拿著一張已死之人的畫像四處尋覓,其背後的種種都變成沉竹心底可以不得到答案的疑惑。
同往事多做糾纏於沉竹而言已不再有意義,反正痛到最後也會麻木,她沒有勇氣去到燕京送霍間重最後一程,又何來多餘的力氣再去面對,便只等著時間將她心中的隱痛清除。
思及此處,沉竹忽然覺得自己現下行偷聽之事太過無趣,遂專心投入到了眼前賬冊之中。
“小二!拿一盞酒來!”她估摸著方才跑去後廚的夥計此時應當已經回到了堂中,因而這聲呼喚並沒有讓沉竹抬起頭來。
過了一陣,那聲呼喚再次出現,沉竹抬頭去看,原來那位夥計還未回到堂中,她走到那兩人跟前詢問要何種酒,隨後去到存酒的地方,打了一壺酒放到了那兩人的桌上。
這次兩人的談話避無可避地傳入了沉竹的耳中。
“聽聞那殺害霍將軍的覃國細作本是霍家明媒正娶的夫人,這覃國人當真是無孔不入啊。”
“是嗎?那霍夫人不是在饒城就已經死了?”
“死了?”那個被喚作燕兄的人頗有些驚奇地看向對面的人,“罷了,這官場中的生生死死彎彎繞繞太多,你我怕是難以知曉,還是顧好眼前吧,近日糧價低了不少,可要囤些……”
剩下的話沉竹走遠了沒有聽到,但有一點不得不承認,燕京城中的生死與彎繞確實很多,讓她也深陷其中,至今難以脫身。
又一年初,在街上徵兵的人不見了,沉竹在酒樓裡又聽到了關於戰事的進展。
饒城覃軍久攻不下,兆國已開始反攻,與覃軍的第一場較量似乎已經取勝。
南化收到的訊息慢些,沉竹估計著此時進展應當更快些,有關霍間重的談論越來越少,他似乎已被人們淡忘,眼下在人們口中大將軍的名字換成了吳群,就是那位從石州而來的吳大人,聽聞與覃軍的第一戰便是他率領軍隊以少勝多。
但沉竹每在酒樓聽到一次吳群的名字,心便彷彿被人揪住。
旁人都忘了,她還沒有忘。
賦淩司給的解藥很管用,沉竹在這個春天順利活了下來。
她離開了酒樓,拿著這幾個月攢下的銀錢啟程去往了周邑。
屈盧律此時應將梁朵帶回了周邑,沉竹要去看看她。
她拿著賦淩司給她的新身份在商隊中輾轉,在三月初抵達了周邑。
周邑的郡守早就換了人,此處幾乎無人識得她先前的身份。
沉竹並不知曉梁朵葬在何處,她要先聯絡上屈盧律,所幸東羌離周邑很近,還有些東羌人憑借婚事遷入了兆國,在周邑城中居住,幾番打聽下來,沉竹順利和屈盧律取得了聯系。
他們相約在周邑城外的一間酒肆見面,屈盧律還同沉竹上次見他時一樣,幾乎沒什麼變化。
屈盧律知道沉竹的來意,一早將埋葬梁朵的地方寫在羊皮紙上,見面就交到了沉竹手中。
“我將阿朵葬在了她姐姐身旁,這樣她不會太孤單。”屈盧律說著倒了盞酒放到了沉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