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害怕的是,該怎麼樣接受離開手杖。
她眨了下眼,把光片收進包裡,一言不發頭沉沉地埋進臂彎,臉歪向一邊。
厲遠微微皺眉,眼神閃了閃,玻璃窗外的景物緩緩後退,偶爾偏折出的自然光倒影出女人巴掌大的小臉,瞳仁下壓抑著惶恐、慌亂和深深的不安。
<101nove.大教職工小區旁,安姒開車,下車,帶門。
站在路邊朝他搖了搖手,琥珀色的眸子染著一層黯淡。
“要我陪你進去嗎?”厲遠輕聲問。
安姒搖搖頭,雙手抓著包,手杖節奏地點在地上,轉身就走。
她像只受了驚嚇的蝸牛,飛奔向她的殼中。
厲遠搖下車窗,外面的熱氣爭先恐後地往車裡鑽,瞬間逼退了車內殘留的冷氣。
他點了根煙,一抹腥紅在指尖纏繞。
目光追著那道背景直到消失很久,他才恍一回神,車座上的手機震動了很久。
吳海。
厲遠抓起手機,表情略顯不耐:“又有什麼事?”
吳海在電話那頭說:“嫂子回家了嗎?”
厲遠瞥了一眼空落落的大門口,心情又墜了一些,淡淡地“嗯”了一聲。
吳海輩分上是厲遠親舅舅,但比他大了11歲,年齡差距比厲山和厲遠還小。
兩個人從小在一起玩,小時候是吳海帶著厲遠,等厲遠長到十三四歲之後,性子愈發野,倒成了吳海的小大哥。吳海性格文弱,從小是個書呆子,一心就想當醫生,經常受圈子裡公子哥們欺負,厲遠就處處擋在他前面。
後來他們開玩笑的時候吳海都喊厲遠,遠哥。
兩個人血緣關繫上的舅甥,實際上處得更像是兄弟。
“我剛才看她情緒挺大的,就些話就沒敢當著她的面說。”吳海聲音低沉,“她腿骨沒問題的話,大概是肌肉力量不夠,所以才長期離不開手杖。”
厲遠眉一挑,坐直身,吐了口煙圈:“怎麼說?”
“我猜她沒有堅持複健,也沒有堅持按摩,所以右腿的肌肉在一定程度上萎縮,力量不足以承擔她的日常活動。”
“這樣說吧,我們正常人的腿可以做的動作,她的肌肉力量只能達到一半或者更少,所以手杖才成了她第三條腿。”
厲遠沉默,眸底一片漆黑的墨色,看不出情緒。
“喂?我這麼說你能聽懂嗎?”
厲遠罵了聲髒話:“我他媽不是傻子,那現在要怎麼做。”
他聽得再清楚不過了,但是厲遠不明白,為什麼安姒會變成這樣。
她家裡人不知道她的情況嗎?
居然沒有人讓她堅持複健嗎?
吳海一噎,不過也習慣了他這樣說話,繼續道:“你帶她去找喬奇,喬奇中醫理論豐厚,他平時不就喜歡自己捯飭針灸推拿什麼的嗎?在杭城也有專門的推拿館,讓喬奇看一下。”
“幫她回複肌肉力量,另外……”吳海頓了頓。
厲遠罵得更大聲:“有屁一次性放完!”
“有些病人心理上會非常依賴輪椅或者手杖,即便是身體不需要也寧願繼續坐輪椅或者用手杖,這種我們臨床見到的更多。”
吳海的聲音緩緩傳來:“你也要了解一下,她是不是也有這種心理依賴。心理戒斷會比身體複健更難。”
厲遠長籲了一口氣:“我知道了。”難他不怕,他怕沒有希望。
“還有啊。”吳海在那頭說,“下個月奶奶過生日,咱倆一起回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