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覺得是前者。
為何原本應該下葬的屍體會被人砍掉頭,身子卻出現在自家柴房中?這其中的原因並不難猜。而想要悄無聲息地做完這一切,必然是要選在夜深人靜之際。
吳知州卯時之前都在驛館,所以不可能是他。而屠戶娘子身受重傷,能不能推開棺材蓋都是個問題,更不要說從墓室裡逃出來了。
至於為何兇手會選擇這般掩人耳目的方式出城,是因為他自己清楚,他沒有辦法和尋常百姓一般,正大光明地從城門進出。
顧九眸色暗了暗,確定了一個事實。
秦行知有流衡在監視,所以不是他。而另一個引起衙門極度重視的人便是消失不見的白羊。現在大街小巷都貼滿了他的通緝畫像,城門又有守城兵嚴查,所以他定然不能在眾人面前現身。
藏在棺材內的人是白羊。
也是兇手。
那秦行知呢?
如果白羊是負責取人性命的儈子手,那秦行知在審判中扮演什麼角色?
淩駕天子之上的“神”?
顧九看向獄卒:“你最後一次來這裡是在什麼時候?”
“大概是昨晚亥時末,”獄卒嚥了下口水,小腿肚子還在打顫,“那會兒小人們正常巡視,刑房、還有那婦人都毫無異常。”
顧九立即抬步離開縣衙,從負責巡邏的隊伍中抽調出十幾人,直奔鳳凰山。趕到半山腰時,卻撞見有幾個村民站在不遠處的草叢裡,神情驚恐,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顧九意識到不對,立馬吩咐兩個人過去看看。
一人驚恐道:“顧公事,是那個逃獄的婦人。”
另一人則彎下腰,去觸碰婦人的鼻息,心下一驚:“已經死了。”
顧九和楚安連忙跑過去。
婦人已經換下了囚服,穿了一身粗布麻衣。頭朝山下,赤著雙腳,腳底鮮血淋淋,混著泥土和小石子,手掌心也有兩處觸目驚心的擦傷。順著婦人腳心所朝的方向看去,凹凸不平的土地上,有一串已經泛黑的鮮血腳印。
很明顯,屠戶妻子是從山上的某處走下來的。
顧九眸色凝重。
刑房裡那炷已經燃盡的香,代表的是屠戶妻子嗎?
楚安皺起眉,詢問周圍的村民:“你們是什麼時候發現她的?”
“就在剛剛啊,嚇死了個人吶,”村民心有餘悸道,“這女人是你們衙門的逃犯吧?”
旁邊的人戳戳他:“這能是你該操心的事情嗎,走吧走吧,別打擾官爺們查案了。”
楚安看向顧九,不解道:“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裡還能有什麼,”顧九扯了扯嘴角,諷刺道,“自然來尋找那庇佑信徒的神女了。”
顧九吩咐一個人把屍體運回縣衙,她則和楚安領著其他人趕到了神女廟。屋內的擺設一如之前,但那些本應該熄滅的蠟燭,不知被誰又重新點燃了起來。
顧九看著那些沿著牆壁站立的銅架,似是想到了什麼,目光陡然一凜。她視線慢慢掠過那些分佈毫無規律的白燭,心底卻越來越沉。
楚安察覺出顧九的異常,順著她的視線掃去,茫然一瞬,忽然明白了過來,瞳孔劇烈一縮。
那些白燭,共有五百九十九根。
楚安張了張嘴,還是不確定地問了句:“這些是不是代表著——”
顧九抿唇未語,但她這副模樣已是說明瞭一切。
“可如此的話,”楚安駭然道,“那些人豈不是都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