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有些擔心,順手拍了拍他的背,手落上去的那兩下,卻將他拍得脊背僵直,她還想再拍拍田利芳的肩膀時,卻被他閃身躲過了。
九娘有些尷尬地收回手,似是意識到了什麼,神態變得有些羞窘,喃聲道:“你們先聊……我……我就不打攪了。”
轉身時,卻被唐瓔一把扯過衣袖,附耳小聲道:“田利芳這個人,溫順,忠義,還體貼,是個會過日子的。”
“你胡說什麼呢?!”
九娘大驚,頰邊飛起一抹羞紅,看向田利芳的眼神有了瞬間的閃避,拉過袖子急匆匆地跑開了。
唐瓔望著九娘離去的方向笑了笑,心底升起一股滿足。
田利芳是她的發小,為人直爽,誠實可靠,若能覓得九娘這般良人,倒也不失為一樁喜事。好在九娘也從江臨的陰影中逐漸走了出來,是時候重新出發了。
田利芳看著九娘倉皇而逃的背影,不解道:“你跟她說了什麼?”
“一些閨閣女子的樂事兒。”
未等他細問,唐瓔話鋒一轉,正色道:“地旱的原因可找到了?”
“尚未。”
田利芳嘆了口氣,“火燒、水灌、甚至各類催産的肥料都試過了,土壤的肥力依舊為零,不過……”他頓了頓,“我近日倒有個新的發現。”
唐瓔:“你說。”
“那些裂土雖然瞧著可怖,表層除了枯草之外空無一物,可我總覺著……”說到此處,田利芳的臉色變得凝重,眸中盛滿了對未知的恐懼,“土壤底下似有生命在湧動。”
唐瓔一驚,背後泛起一陣涼意,半晌,她緩聲道:“我知道了。”
丹楓熾烈,秋意正濃,楊九娘烙了兩張桂花餅,正準備給田利芳送去。
地旱後,青州府糧食短缺,好容易熬來了建安的補給,放賑的過程卻又極為緩慢,不少饑民挨不到領糧那日便被活活餓死了,官府無法,只能將程式簡之又簡,卻依舊無法阻擋餓殍遍野的趨勢。
相比之下,允棠閣尚算仁義,每日都風無雨阻地布棚施粥,賑濟災民。僱員方面,除開照常發放的例銀外,閣內的鳳娘和小廝每人每日皆可領三張素餅。
九娘胃口不大,一張素餅加上幾碗清粥足可果腹,倒是田利芳這般日日伏在地間勞作的人,不僅體力消耗大,還容易耽誤用膳的時辰,常常饑一餐飽一餐。
她敲門時,田利芳正要歇息,一襲白色的中衣立在幽幽燭火下,高大挺拔。
見了她,那高大的身軀卻跟個害羞小媳婦兒似地捂緊了襟口,倉皇道:“你……你怎麼來了?”
他面板極白,面上染著飛霞,似暈開後的胭脂,一副欲語還休的模樣,害得九娘也莫名跟著臉熱。
她咳嗽一聲,晃了晃手中的油紙袋,“我來給你送餅。”
田利芳卻不受,“你吃吧,我不餓。”
九娘硬塞給他,“我有過午不食的習慣,爾來已有兩年了,你莫引我破戒,倒是你,幹活累,得多吃點兒。”
田利芳似還要跟她爭,九娘柳眉一擰,不悅道:“我今日給你送過去的午膳,你是不是又沒動!”
她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說起這個,田利芳的氣勢頓時弱了幾分,長睫垂向一側,微聲道:“不是……我都吃光了的……”說罷,他舉起一側空掉的食盒。
九娘卻黑了臉,“你莫騙我,我方才分明看見你在院子後頭用完了才進來的。”
謊言被九娘拆穿,田利芳的臉漲得通紅,立時露出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
不一會兒,他面上的霞紅又蔓延至耳根,左側的耳垂圓潤飽滿,透著柔潤的緋色,似一顆上好的瑪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