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弊行賄案公開後,焦畢倫先是被罰米三百石,作為殺害江臨的從犯,他被勒令休致【1】,杖一百,年後處斬。而作為主犯的李勝嶼,受賄、殺人數罪並罰,先杖一百,再由按察使司的人押解回京,年後處以五馬分屍之刑,家中男丁悉數充軍,女眷沒入教坊司,以儆效尤。
“說起來,有一事倒是十分蹊蹺。”寒風驟起,黃襖男子緊了緊身上的棉襖,“我聽府署的友人說,同考官之一的朱大人昨夜突然暴斃,小廝趕去時,還聞到了他口中的異香。他父母得了訊息後已經從老宅那邊趕來了。”
青襖男子聽言面露惋惜,“朱大人身為四大名儒之一的親侄,又是朱家為數不多在朝為官的人,此般確實可惜了。”
“是啊。”
黃襖男子嘆了一口氣,思及自己往後的境遇,不由面露擔憂,“先是經魁,又是布政使,最後是禮部侍郎...一場秋闈死了這麼多人,一級比一級大,衙裡的人都說今年的鄉試有邪佞作祟,實為不詳。”
他後怕地嚥了口唾沫,“此番我雖中了舉,可偏偏是在今年,也不知往後的仕途會否平坦。”
青襖男子聽言卻不以為然,“都成舉人了,你就偷著樂吧。即使來年會試落了榜,你還可憑著乙科的出身入朝為官,怕什麼。”
“也是。”黃襖男子笑了笑,“一會兒就去求個平安符,保我來年順順利利的。”
說完,兩人有說有笑地走遠了。
走得太久,膝蓋有些痛,唐瓔靠著道旁的松樹歇了一會兒,回想起方才黃襖男子的一席話,不由陷入沉思。從蒔秋樓出來後,她就去府署辭掉了仵作一職,是以並不知曉朱青陌昨夜身死的訊息。
她不信鬼神之說,聽那兩人的描述,猜測朱青陌應是死於箭美人之毒。而且...這毒恐怕也是他自己下的,從他父母並未被族中之人為難來看,黎靖北也算兌現了自己的承諾。
越往上,山道越發陡峭。
層巒疊嶂中,靈桑寺隱於山腰的古松之間,似菩提山的守衛者,遠離塵囂,古樸幽然,令人心生敬畏。
越過熟悉的大門,唐瓔緊了緊頭上的鬥笠,與守門的小僧道明來意後,徑直去了明藏的禪房。
“您來了。”
她到時,明藏正在禪房中同別人說話,見她來了,圓圓的眸子微微彎了彎,指著面前的紫裘男子道:“施主您來得正巧,這位公子也是江施主的友人,此番也是來寺中尋人替他超度的,貧僧便將你們二人安排在一處了。”
明藏本是她的師兄,她詐死後,明藏知她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身份,便以“施主”相稱。他眉毛動了動,壓低聲音意有所指道:“師父和明塵、明覺兩位師兄都去給劉員外做法事了,兩位放心,江施主...不會受到打擾。”
江臨的死轟動一時,她做法事的事要是被有心人知曉,免不了會被拿去做文章。
唐瓔明白明藏的好心,感激地點了點頭。
一轉眼,她又看向一側的紫裘公子,這人她有些眼熟,正是上山時走在他左斜方的那一位。這人當時聽見前面的兩位公子談起秋闈受賄一事時,還瑟縮了下肩膀。
唐瓔有些詫異,江臨竟還有其他朋友?
她一拱手,正欲對他施禮,那人也恰巧抬頭,四目相對,兩人都愣了愣。
“是你…”
見到她,封嗣十分驚訝:“原來你真是江兄的朋友...”
唐瓔疑惑,旋即想起她用“圓木警枕”的典故策反他時,用的好似正是“江臨朋友”的身份。
“其實不是。”
案情落幕,她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我是江臨父親的弟子。”
封嗣微愕,還想再說些什麼,明藏走了過來,“兩位施主,請跟我來。”他將兩人引到做法事的偏殿,道信和江臨的骨灰已經在吉位上擺著了。
唐瓔合掌跪下,對封嗣示意:“先開始吧,莫誤了時辰。”
“好。”
明藏唸完《大悲咒》,用七金紙過火持咒,招請佛、菩薩、金剛護法降臨。
“觀世音菩薩,南無佛,南無法,南無僧,佛國有緣,佛法相因,常樂我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