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皇宮的方向,眼睛裡面全都是夕陽紅透的光,晃晃漾漾。
晏載又說,“先皇不希望你死。我先忠他,再忠當今聖上。他旨意在前,所以我不殺你。”說到這裡,他停下來,“失言,是安王饒我一命。”
賀櫟山仍然沒有動,他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誰都猜不透他。
晏載說,“還有一件事,我應該告訴你。”
賀櫟山說:“什麼事?”
他說話溫聲細氣,幾乎不知道多久,我沒聽過他這樣說話。
晏載說:“當年你離京的時候,先帝中了劇毒,他以為自己要死了。後來機緣巧合,毒解了。他那個時候很恨你,因為他臨死之前放心不下你,給你過壽。你卻安排人要暗算他。”
說完,晏載就走了。
他根本不管賀櫟山。
我知道他,他報複他。
他故意這麼說,他覺得賀櫟山會愧疚。他覺得賀櫟山會把他的話往心裡去。
他看錯人了。
賀櫟山並不是他想的那樣,他不瞭解,賀櫟山才不是過去那一個人。他一點也不心慈手軟,是我三哥一直在對他手軟。這麼說,他只會得意。這麼多年,他騙術了得。
我抬起頭去看賀櫟山。
他沒有得意,他靜靜看著晏載的背影,也沒有叫人捉他回來,他轉過頭,對我說:“康王,你自己回府吧。”
又是剛才那種語氣。
我怕他怕得要死,我才不動。
他肯定是試探我,但是試探什麼,我也說不準。反正他不動,我不動。我跟著他屁股後面——我習慣了。
我才不自作主張。我老神在在地坐在馬上。
“這樣,你記不得路,想要我送你回去。”賀櫟山繼續溫和說,“也行,反正我不忙。我先送你回府。”
他瘋了。
坐在康王府裡面。
看著賀櫟山率兵離開,我仍然腦子裡是這句話。
他瘋了。
直到他徹徹底底遠離我的視線,木木在旁邊拉我的手指,跳起來說,“爹!我要吃娘娘脆皮鴨!”
“沒有那個玩意。”我脫口說,“那個叫釀裹脆皮鴨。”
我府上管家,還有那個跟我一起漂泊這麼久的僕從,互相抱著頭哭。木木一直說要吃那個東西,一會兒,那個僕從就來問我,要不要去給他買。
銀舂小巷,就是那裡有賣的,現在應該還買得到。我讓他去。
木木記性好,過了這麼久,竟然沒忘記臨安還賣這個。
我坐在園中,直到那僕從都把鴨給買回來了,才回過來神。
我就這麼回來了。
全須全尾,什麼事沒有。
吳筠羨不知道什麼時候回的王府,木木叫著她,繞著她跑,她在那裡逗了他一陣,叫人將他給抱了下去,走過來。
單獨園中只剩下我兩個人,石桌邊上,她坐下在我對面,“康王,你為什麼……”
我說:“很多事,我說不清楚。”
我以為她要罵我,但她沒有再問。她問了我另外一個問題,“賀櫟山的謀劃,你還知道什麼嗎?”
“他能有什麼謀劃,他都打到京城了,還有什麼謀劃?”
她這樣一問,我恍然驚了一下,清醒了。他當了皇帝,那我段家人都去哪兒?
吳筠羨抱著我,她哭,“我吳家滿門忠烈,臨到頭,怎麼惹上了你,都要死了,名聲突然卻臭了……”
我也拉著她手哭,我說我對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