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真正正看錯他。
有一天晚上,我帶著我王府的其他幾個,準備著再逃,但是還沒有從城裡面出去,他的人就將我劫了,最後,他親自過來接我回去。
“康王,你到現在還沒有長醒。”他拔劍,劍光掃到我臉上,我又噗通跌坐在地上。
但他沒有拿劍捅我,他也沒有拿劍指我,他就拔出來一半,突然又將劍抽了回來,轉過身,“怪不得,你三哥總是擔心你。”
賀櫟山兵臨城下,晏載站在臨安外城城牆之上,宣讀景鈺的旨。
那旨上說,當年賀櫟山被人陷害,所以導致賢昭帝起疑心,將他捉了,這件事確實是做得不對,不過現在已經改朝換代。他的冤屈,新帝已經瞭解。如果有什麼要求,可以提。
話裡話外,暗示他想要砍哪個,都準他去砍。他願意要什麼封地,也可以給他。
賀櫟山根本不聽。
他自己說自己的。
“現在什麼形勢,晏將軍明白,皇上如果裡外沒有被矇住眼睛耳朵,那麼也應該一清二楚。退兵,沒有這個可能。只有兩個結果,念在過去本王在京中,曾經受兩朝皇帝恩惠,本王願意讓你們選。”
“開城門,本王不傷任何一人,臨安城原來是什麼樣,本王的兵馬進城之後就是什麼樣。皇上聽話,本王顧念悠悠眾口仁義之名,說不定會留條活路。”
“不開城門,破城之後,誰擋本王,應殺盡殺。段家血脈,一個不留。”
話由晏載去傳。
他還沒有回來的時候,又來了一個人。
吳筠羨。
她在城門之上,破口大罵。
“段景杉,我只以為你這個人膽小怯弱,沒有想到你竟然跟佞臣賊子為伍,欺君叛祖,你三皇兄知道你如今,他死也不得安寧!”
我當時不知道怎麼想的,我竟然說:“筠羨,你還活著。”
沒有聽到她的訊息,我一直都當她死了。
很多人都這樣,我一早就聽過,在外面打仗沒有任何訊息,就是死了在外面,連屍骨都找不到了。
但是沒有人報,也是好訊息。也可以當作還活著。沒料親眼見著……沒料我還能親眼見著。
吳筠羨啞巴了。我在下面哭著說:“我不想的,不是我想的,我也不知道賀——”
賀櫟山一個眼神,他身邊的兵就把我的嘴捂住了。
耳邊有人小聲說:“康王,你現在站在誰一邊,自己應該有個掂量。”
我的嘴被松開。
我沒有再說話,兩軍對壘,我算個什麼。
我連個屁都不是。賀櫟山打著我的旗號師出有名,可誰知道,沒有我,他師出無名,會不會仍然要這麼幹。
他這個人深得很。他會演。我三哥那麼聰明,都是到最後才看出來他。
城門開了。
賀櫟山兵不血刃,就這麼大搖大擺進城。
臨安城風過簌簌,殘陽如血,正是秋。這裡一切,我熟悉得很,現在又覺得陌生。
多少度春秋,我都在這裡。只別了沒多少年頭,就覺得好像我不屬於這裡。
進城的時候,晏載說,“皇上不相信你會手軟,即使放你入城,他也覺得你會殺他。開城門,是我自作主張。”
賀櫟山挑眉,勒馬停下來,問他為什麼。
晏載說皇上沒打過仗,他打過,他知道攔不住賀櫟山,這場戰打不了。死守無非死更多的人,臨安無辜的百姓,也要一塊跟著死不知道多少。
“這是其一,”頓了頓,他道,“其二,當初你逃離京城,我領了先皇命令,率兵出城要捉你回來。先皇說……”
賀櫟山捉住他的胳膊,俯身,急不可耐,“他說什麼?”
“他說‘莫要傷他’。”
賀櫟山就騎在馬上,沒有動。
他不動,所有人都不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