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娘這又是生的哪門子氣?”
三爺成了家之後,是越發拾掇出阿哥的尊貴了,再不像從前雍正教訓的浪蕩樣子。至少在齊妃眼中,她兒子就是一萬個好,且越來越好。
齊妃戴著護甲,不方便叫兒子感受她過分充沛的母愛。索性將這玉甲片都給摘了,沖弘時招招手,叫他在羅漢床另一側坐下,弘時笑笑,也沒請個安便甩了袍子坐下,瞧著像是習慣了。
齊妃滿心滿眼都只有兒子,寶貝似得問:“如何?你那福晉這幾日可是沒伺候好?怎的額娘瞧著都瘦了?”
弘時摸摸自個的臉頰一側,些許出神,很快反應過來敷衍:“兒子不過就是忙了些。”
李氏嘴笨,就喜歡說大實話:“你能有什麼事兒?你汗阿瑪不過瞧著大婚才封你個貝子,府邸都沒賜下來,還帶著福晉住在毓慶宮旁的南三所呢……”
弘時最受不得他額娘這一點。
別人不愛聽什麼,她偏要揭什麼短。
怪不得上了年紀之後,汗阿瑪不愛尋她!
弘時冷著臉打個哈哈,想把這話題給抹過去。
齊妃呢,沒注意兒子的神色,只想著嘮叨說些八卦。從弘時的福晉太蠢,一直說到了佟佳太後身上。
想起方才在慈寧宮時,佟佳太後莫名其妙的幾句話,說的她雲裡霧裡,齊妃就不免煩躁。
李氏從前在藩邸就是喜歡跟兒子說些有的沒的抱怨的話,今個趁著弘時在場,索性將大宮女兒也趕了出去,跟兒子說個暢快。
自從進宮以後,她可是憋壞了。
齊妃剝了個甜桃遞過去:“你可不知道,這西宮太後是越發難伺候了,今個到了這一旬該請安的日子,額娘不過是沒有如皇後她們那般早早過去候著,可也沒誤了時辰,就要甩臉子叫本宮難堪。”
弘時聞言眸光一沉,接了齊妃遞過來的桃子,笑了笑隨口道:“哦?說的什麼,竟叫額娘氣成這樣?”
“哼,還不是這回河南受了災,太後她老人家說得帶頭縮減內廷開支,多出來的拿去做個治河的貼補聊表心意。”齊妃撫了撫鈿頭,“這幾日皇後娘娘跟年貴妃都扮的素了些,可不就拿本宮開刀了。”
“不就是個首飾嘛,還給本宮扣了一什麼‘教導無方,一樣也沒管好,四下漏風都不知道’,叫熹妃知道還不定怎麼笑話本宮呢!”
弘時聽得將膝上的拳頭攥緊了,面上仍舊強裝鎮定:“怕是藉著額娘敲打那群後妃呢,年羹堯大年初二不是公然與祖宗規法對著幹嗎?皇瑪嬤是佟家出身,說不準是講給年貴妃聽的。”
齊妃是個沒有自個主意的,兒子說什麼,她都連忙“對對對”。
她聽了弘時的話,便覺得事實定當如此,笑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太後身邊那叫玉竹的丫頭,腕子上都戴著個鎏金鑲珠的扁口鐲子,定是她賞下去叫戴上的,怎麼本宮就戴不得了?”
弘時只是尋個藉口蒙騙他額娘,心中早就亂成一團。
他近日從宮外聽到一些不好的傳聞,沸沸揚揚,說汗阿瑪在河南微服,遇上桃花汛,生死未蔔。
那話傳得有鼻子有眼,他這個宮裡的阿哥都有些信了,連日來有許多小動作。
他生怕自個漏了什麼餡,佟佳太後這是意有所指。哪裡還有心思聽齊妃再講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迎合兩句,起身便遛了。
齊妃追在後頭忿忿然:“定是董鄂氏又在背後搗鬼……”
紫禁城的陰冷是叫人骨子裡打寒顫的,齊妃只穿著單衣到底立不住,囔著鼻子連忙又回屋了。
弘時出了內廷,卻並不往南三所去,躊躇半晌,又跑去了養心殿。
蘇培盛這回被特意留在了宮中,來什麼人一律攔著,就一句話:“皇上近日偶感風寒,不見人。”
弘時不是頭一次來了,蘇培盛只做出個動作,他就明白了。
弘時皺眉:“汗阿瑪病了這麼些日子,也沒瞧見太醫院的進進出出,如今看都不叫人看一眼,怎麼放的下心。”
蘇培盛笑笑:“三阿哥有什麼話,可去慈寧宮問問太後她老人家,這些個事,萬歲爺與太後娘娘都是知道的,奴才到底只是個傳話的,您就甭為難了。”
弘時眯眼又打量了明間關得死死的大門。
他刻意每回都趕著早晚膳的時間過來請見汗阿瑪,怎麼沒有一次能看到司膳太監和領侍太監的身影?
弘時捕捉到些什麼,再去瞧蘇培盛的笑臉,疑心更重了些。
這幾日,他連隔壁毓慶宮裡的動靜都聽不到,問起來,奴才們只說四阿哥與五阿哥被罰去了皇莊,具體為什麼被罰,罰去哪處,他們卻什麼也說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