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時只覺得心中氣越來越不順。
他從養心殿出來,回到南三所,想了半晌,抬手喚了貼身太監福喜過來,吩咐他明日在天街前頭守著隆科多,帶句話請大人移步見一面。
皇上今日都沒上朝,只分了三處叫人代勞瞧瞧不打緊的奏摺。
暢春園中馬齊那一處本就忙活的是新政推行之事,沒改動;
朝中卻是分了張廷玉與怡親王允祥兩撥,隆科多心中不爽,但面上還是尋了怡親王做事,只有事進宮來隆宗門內,到軍機處找張廷玉相討要事。
弘時這一等又是兩日,好在到了第三日,總算是抓到了隆科多的人影。
南三所裡頭如今就弘時一家,隆科多過來,還顧忌著避嫌,不願進去小坐片刻。
事實上,在這次之前,他們明明已經接觸過好幾次了。
弘時心中有些氣惱,卻還得笑著套近乎:“汗阿瑪從前是養在孝懿仁皇後宮裡的,如今西宮太後也是孝懿仁皇後的妹妹,汗阿瑪私下都喊佟選一聲舅舅,咱們便是自家人。”
“都是自己人,請佟選進去喝杯茶,聊幾件正經事,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隆科多聽到正經事,揚了揚眉梢。
他這些日子心中也急。這回皇帝所謂的風寒之症,已經持續了半月有餘,他什麼都不知情。直到宮外流言四起,傳聖上在河南遇了刺……
隆科多心中一個咯噔。
河南?
雍正萬一查到點什麼,不就找到他頭上了?
隆科多不敢相信雍正真的一聲不吭跑去了河南,只想找人打聽打聽,可張廷玉允祥卻總是裝傻充愣,油鹽不進,定然知道些什麼。
隆科多打探不得,手中的兵權也彷彿明裡暗裡被允禵和允祐牽制著。
只不過,這二人如今雖然在八旗大營有些,他卻還不至於當成可以抗衡的對手。
重點在年羹堯。
他們過年之前還有往來,元旦大朝會之後,雍正突然叫年希堯回京,擢升工部右侍郎,他家中的夫人也在這之後跟他們斷了聯絡。
隆科多當時就覺得不對勁。
沒了年羹堯的動向,他慢慢起了疑心,覺得年羹堯先前跟他提起的講和意向全都是套路,跟雍正二人裡應外合,演給他看的!
隆科多想再探年羹堯的底,必須得有個路徑。
如今,弘時上趕著送上來,便成了他十分滿意的棋子。
隆科多跟著笑了一嗓子,拱手道:“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要知道訊息,不能當個瞎子聾子,免得任人擺布。
隆科多進了正廳用餘光打量一番,布陳倒是不算奢侈,只是許多小玩意兒瞧出些不正經來。他難免心底將弘時看得更輕幾分。
弘時等人上了茶,都給轟出去了,關上門前探著身子,壓低了聲音道:“佟選應當知曉,汗阿瑪此番風寒之事?”
隆科多做做樣子,正經點頭拱手:“聖上操勞國事,不慎染了風寒,自當多多休養才是。”
弘時憋不住話,什麼訊息都還沒套出來,便上趕著給隆科多送訊息。
他將自個幾次踩著用膳的時間點,去養心殿求見的事情都告訴了隆科多,順便提起了太醫院和養心殿膳房最近都不見什麼動靜,兩個弟弟也下落不明的事兒。
皇帝起居如此私密的事情,隆科多這樣的權臣外戚是很難知道的。
聖祖爺一朝,因為九子奪嫡之事,甚至裁撤了起居注衙門,就是為了阻斷各方探聽立儲之事的門路。
弘時如今是因為奉上了他阿瑪釣大魚,且又住得近,藉口去長春宮請安,總要繞路路過養心殿,因而才能知道的如此詳細。
隆科多憑白得了訊息,心中最後一抹僥幸也煙消雲散,問道:“那三阿哥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