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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過去2
程瞰校內校外的朋友多，趕上畢業潮，一直到5月底都在忙著參加各種告別聚會。
他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卻也架不住連番的再見，還有家裡一個又一個的電話，孫曉柔不斷追問他什麼時候回安徽，程頌只給他打過一次電話，話沒說太重，只在電話裡冷冷地提醒：“以前不怎麼管你是覺得你還小不懂事，現在你也大了，該走正道。”
程瞰笑著反問他：“爺爺，你覺得什麼才是正道？”
“反正不是去搞什麼藝術，更何況這幾年也沒見你搞出什麼花來。”程頌哼了一聲，“你當初信心滿滿說要去學什麼音樂劇，結果呢，上了大學天天跟幾個不三不四的人玩樂隊，樂隊就是你的音樂劇？”
作為程家的一家之主，程頌的固執不是一天兩天才形成的。程瞰一直忘不了曾經的一巴掌，他覺得自己是活該，畢竟是他放下的豪言，現在又拿不出有力的證明去說服家裡人——你們看，這是我做的劇，我沒有在玩。
這四年自己什麼都沒做，襯得之前的豪言壯志像個笑話。
溝通上的代溝讓程瞰失去繼續聊下去的慾望，他隨口說了句過幾天就回，結束兩人的對話。
先後送走老張和鐵牛，江蘇杭也在5月底離開北京返回杭州。
程瞰似乎是接受了安排，把所有東西打包好先寄回安徽，站在空蕩蕩的出租屋門口，環視一圈，他覺得人生忽然失去了目標，自己變成落在水面的一片樹葉，往後只能隨波逐流。
接受家裡的生意，隱藏自己的性向，去欺騙一個無辜的女性結婚生子，完成周圍人認為的正常人的人生。
可這不是自己想走的路啊。
程瞰問自己，他現在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莊理的電話打來時，程瞰正坐在前往機場的計程車上，飛機將在兩個小時後起飛，帶著他回到安徽，回到徽州，回到所謂的正道。
“程瞰，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有老鄉會啊？我怎麼沒看到你人？”
程瞰確實忘記了。往年的老鄉會都是單獨舉行，同一屆的一起吃個飯喝個酒就散了，程瞰大一去過一次，覺得無聊後面幾年就沒去。今年不知道負責人怎麼想的，說是要辦個又大又隆重的，最後一合計把活動安排到跟畢業聚會一起。
前幾天莊理聯系自己時一直說程瞰連續兩年沒去，最後一年再不去不好。
那時程瞰只是隨口答應沒放在心上，現在他看了眼時間，忽然生出一股強烈的想要反抗整個世界的心態，於是讓司機改道去了老鄉會舉辦的酒店。
會場很大，來了很多人，程瞰第一次知道原來在中傳讀書的安徽人挺多的。他們畢業的這一屆成了大家敬酒的目標人群，學弟學妹端著酒上前說話，加聯系方式，問學長學姐們以後打算做什麼。
程瞰不記得自己喝了多少酒，酒精上頭後他的電話響了。是孫曉柔的，問他到機場了嗎？幾點落地，她和程所賢算著時間出發去接他。
“沒，改簽了，今天暫時不回去。”程瞰想醒醒酒，拿著手機走到會場外面。
就是這句話，不知道怎麼一下就點燃了孫曉柔，她直接在電話裡大吼：“小瞰，你總是這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文化課學得好好的說要去讀藝術生，高考填志願也是隻報中傳其他的學校一個都不考慮！不問我們的意見，不聽我們的建議，我以為你是真的喜歡做那個音樂劇，然後呢？！上大學你自己看看你做的事！染頭發！打耳洞！還去酒吧唱歌！哪一樣跟你想做的事有關？！現在不回家，你又想幹什麼？!”
程瞰有很久沒有回應她，某一刻他忽然問：“媽，你有沒有體驗過迷茫？”
“你不覺得好笑嗎？迷茫？！家裡好吃好穿的供著你，鋼琴讓你學，要學吉他架子鼓也送你去，後面要學藝考幾萬塊的學費也給你交，別人家的小孩求都求不來的家庭，你就是吃多了撐的！只是讓你回來進公司，你就說迷茫！早幾年你怎麼不說？！我看你是吃飽了撐的富貴病少爺病，你……”
“媽。”
程瞰打斷她：“我一直覺得我是個目標很堅定的人，可我還是會害怕。從我來北京讀書開始，你們沒有過哪怕一次支援我做的決定，我聽過最多的話是讀完四年回家接手家裡的生意，我很害怕我努力四年，換來的是你們強制讓我放棄一起回去，那種高不成低不就的感覺，會讓我很窒息，所以我告訴自己，沒有開始，這樣即使畢業回去也不會難受。”
“你是不是要罵我，既然想做那就去做，畢竟我不是沒做過，可我已經不再是十七八歲的程瞰，會為了上中傳而對抗全世界，甚至說出不讓我去和你們斷絕關系這種氣話。我現在長大了一點，會在意你們的感受，沒辦法忤逆你們，讓你們傷心，因為你們是我最親的家人，我現在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依賴你們，依賴程家，我再叛逆，也沒辦法叛逆到為了所謂的夢想和你們為敵，我更希望得到你們的支援再去做這件事。”
“我的迷茫已經不是一天兩天，有點遺憾的是，我今天才開口跟你說這些話，”程瞰揉了下眉心，“媽，本來我今天已經接受了回去的事實，可在去機場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我的以後，也在想我當初為什麼瘋狂又堅定的上中傳，讀戲導，這幾年我確實走歪了一段路，但現在我想重新再試一試，給我兩年或者三年的時間，我會證明我沒有忘記我的初心。”
第一次聽到程瞰說這麼多話，孫曉柔一時間忘了回應，隔了很久，久到程瞰以為她還會繼續堅持讓他回家時，忽然聽見她輕聲說了一句：“小瞰，對不起。”
這是孫曉柔人生第一次說這三個字。兩個人都愣了片刻。
最終，孫曉柔邁出了第一步：“小瞰，你……你想好了再回來吧，回來我們好好聊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