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俱懷緩緩松開雙手,目光帶著不捨和無可奈何,最終決然地後退兩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她微微側目,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這肅穆的靈堂是為她佈置的,無數長明燈是為她點的,闔府上下的白綢,皆是在為她守孝。
她像是明白了什麼,突然回過神來,雙目滿是心疼得看著安不出心裡到底是什麼情緒,只覺得胸口酸澀脹痛,很是難受。
原本守在角落,等候傳訊的掌櫃,一眼便認出了沈俱懷臉上的面具。
他看到此人後退了好幾步,似乎想要溜走,忙上前拉住她。
“大人稍等!”
掌櫃的有些激動,眼神亮得出奇,急切地出聲叫住沈俱懷,指著自己問道,“大人可還記得小老兒,您在鄙店裡買過幾身衣裳!”
沈俱懷眼神淩冽地掃過掌櫃的手,對方被這充滿殺氣的眼神嚇得趕緊收回手,訕訕一笑,卻仍盯著她求個答案。
然後便聽到她用格外低沉的嗓音,冷淡道,“不記得了。”
說完利落的轉身,作勢便要離去。
夏荷餘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又看到掌櫃的一個勁沖她使眼色,立馬反應過來。臉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動和興奮。
再轉念一想,公主是此人救回的……這萬一真是……
不行!決不能讓人就這麼走了!
她三步並做兩步,邊走邊故意拉高了嗓門,說道:“大人留步!大人既救了公主,不若留下休息片刻,待公主醒來,也好答謝大人的恩情!若是就這麼讓恩公離去了,定是要斥責奴婢照顧不周的。”
沈俱懷定在原地,沒有回頭,也沒有走,似乎在思考什麼。
就在夏荷以為自己勸住了對方,剛要欣喜時,卻聽到對方淺淺的道了一聲,“不必了。”
夏荷愣了一下,趕緊伸手試圖抓住對方,卻抓了個空。
不過瞬間,沈俱懷便已經飛身離去,哪兒能讓夏荷輕易抓住。
她忿忿地原地跺了跺腳,竟然讓人在眼皮子底下丟了,可恨自己不會武功,要不是公主把府衛暗衛都調走了,今天說什麼也不會讓人跑掉的。
顧不得其他,夏荷趕緊轉身去了內院。
等她趕到寢殿時,安樂已然被安置在床榻上,皇後面無血色地坐在床頭。
郎中已然把完脈,重新開了方子,叮囑務必讓公主好生靜養。
還未等湯藥煎好,便有人通稟,宮內來人了,求見皇後娘娘。
皇後盯著安樂的睡顏看了片刻,在下人的攙扶下,緩緩起身,收起了慈愛和心疼,換上了一貫的冷豔和高傲。
是大皇子的手下在府外候著,帶著幾個下屬,前來接皇後入宮。
看來,勝負已分。
混沌收場,需要有人主持大局。而皇帝身負重傷,朝局上下,只有皇後能有權代理朝政。
這是一國之母的權利。
終於,要見分曉了。
車駕將皇後穩穩的送到金鑾殿。
士兵們已然在打掃戰場了。
那些尚且還有餘溫的遺體很快被運走,一盆盆清水倒在青石板上,大掃帚狠狠刷過血汙浸染的地面,將所有痕跡盡數除去。
水洗過的路面,亮得能映襯藍天白雲,就像一切不曾發生過那樣。
唯有空中尚未散去的血腥味,向眾人宣告,這並非一場夢境。
皇後一身素淨常服,在下人的攙扶下緩緩走向那龍椅高臺。
這金鑾殿,她只在冊封大殿時來過。
十多年了,沒想到再次來到這裡,竟是在這種場合下。
她立在龍椅前側,鳳目緩緩掃過下首一眾大臣,以及被羈押在旁的德妃和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