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能是為了什麼?”莫子佔皺眉,下唇不由自主地隨之往上撅,樣子看著很是苦惱。
往前走了兩步,倏忽一陣草木香。他抬頭,眼見城郊在冬雪已然逐漸消融,細看地裡還冒著一株綠芽,才想起,今日已是立春時節。
“難不成是為了知曉農時?”
許聽瀾頷首,雖為仙尊,但不曾顯現哪怕一絲倨傲:“求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時和而安。”
夫稼,為之者人也,生之者地也,養之者天也[1]。
“立身世間,抬頭就能觀天象,能明天法,其本是為了悉地。”
日食、月食、流星、彗星、極光、新星,皆是天道給世人的啟示,對應的,便是腳下的土地。溝通天地,以知農時,再者才能預知王朝更替,知悉人族、修界的興衰,以護蒼生太平。
而這,亦是諸多玄門術法的根本所在。
許聽瀾輕道,像是想起了值得回憶的往事,不禁含笑,“我也是為人提點,才明晰此理。”
“誰這麼厲害?”莫子佔小聲嘀咕。
“一個孩子。”許聽瀾答道,卻沒有多說太多。
現在想來,應該就是那個讓師尊為他創下「一念」的孩子。
莫子佔心底一陣不痛快,依仗著師尊教誨,指尖輕撫在地上:“悉地……”
果不其然,他一蹙眉:“土面有問題!”
就在話音落下的同一刻,他一手往後縮,施法護住袖中的十七,而觸向土面的那隻手,指尖已然凝上靈光,往下使勁一抓,試圖將這陣法給直接毀掉。
然而只來得及毀掉其中一處,身後清脆的“哐當”響傳來,一柄長劍落地。
莫子佔下意識回頭,只見那群青年前邊的四位修士突然全身抽搐了起來,眼瞳上翻,腦袋一歪,脖頸處洞開一個血窟窿,從裡頭隱隱可見一條俏似蜈蚣的蠱蟲,在盡情地蠶食著它們所依附之人的骨血。
金多寶被這突發的情況給嚇得發了愣。
至於桑裡,從那老叟吹笛子起,他樣子看起來就不大舒服,一直沒多大的反應。
莫子佔正想起身探看情況,忽感背後被人一推,等反應過來時,手已然徹底被吞入了陣法中。而他進入假象前看見的最後一眼,是被妖風掀起的袖擺裡,十七那道明豔尾色。
十七……
莫子佔心下一慌。
眼下他已然從假象中出來了,可十七並不在他袖中,其他人也全都不見了蹤跡。
抬頭望去,只見兩側山崖如削,直插雲霄。天空狹窄成一線,傍晚的日光本就稀罕,在此間更是成了奢侈,只能勉強從縫隙中滲透下來,形成一束束扭曲的光柱,映在布滿韞竜地蓮的池潭之上。
蓮下隔絕出另外一個畫面。
四周分別杵著角刀,撐起貓、蛇、鳥、魚面具。圍著用長棍吊有二十三人,都不再是先前所見的少年模樣,而是大了十來歲,成了青年的模樣,且臉頰邊緣皆有觸目驚心的縫痕。
在這些人的對側,還躺著一張皮。
與金多寶在假象中描述的一樣,上有鼓瘡,唯有疑似雙手的位置白淨完好。
耳邊除卻風穿過縫隙的嗚咽,安靜得令每一聲心跳都清晰可聞。
莫子佔低頭,他手腕此時又被捆上一根柳條,順著其上繩結,一路望去,繩結另一端直接紮入潭底,沒入一片深邃中,無法窺見其盡頭的景象。
莫子佔垂眸,一手搭在那柳條上,還沒來得及做點什麼,暗處忽然走出一個人。
洛落四下張望著,一看見莫子佔,就立即驚喜地小跑到他身邊:“師弟?可算找到你了,這裡是哪裡?其他人呢?還有你手上的……是什麼?”
莫子佔垂眸:“不知。”
洛落皺眉探向那枝條,很快又把手抽了回去:“這枝條上有靈息流動,這樣子解不開,要不師弟你先用靈力護住手,我施個火訣試試,或者有更好的法子,你自己來?”
莫子佔緘默地抬手拂了拂額邊的陰陽魚。
“眼下情況不明,我們還是趕緊從這離開吧,這地方太過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