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落話沒說完,莫子佔忽地起身,將她的雙手從後擒住,不過轉眼,一根銀質的小針就已抵在她微微凸起的喉頭處,似乎只要稍稍用力,就能讓她就此絕命。
這針是從額飾上拆下來的,其上細刻著咒文,不湊近了仔細研究根本無法察覺。
和在假象時不同,眼下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這類似“連理枝”的柳條上確實流淌著靈息,且流向是從他一路指向那個來歷不明的人偶,而洛落話裡話外都在引導他排程靈法。
說不定,他一旦施術,又會觸發什麼潛藏著的陣式。因此他得用上這枚小針。
“師弟這是做什麼?”洛落冷聲問。
“大陣吞小陣,可掩萬息。”是《陣摘》裡的記述。
“不周城被改易過佈局,以城為陣,乃大陣,而那些妖皮上的血線就是用作觸發的小陣。”
“將妖皮放到那處的人是你。”
妖皮上的靈脈殘缺,但其下的土層裡,早就刻好了咒印,只要按順序填上去,再拖延上一段時間,就能無聲無息地將陣法啟動。
“構建出師尊墓主像的人是你。”
作為十方神宗的弟子,見過墓主像而不曾見過星玄仙尊本貌並不是怪事,並不是非得外來客。
“那幾人的蠱,估計也是你種下的。”
要給修士下足以致命的蠱,絕對不是容易事。然而這對於一位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十方神宗弟子來說就不一樣了,尤其他們還同行了十數日,足夠蠱蟲在其體內緘默成型。
“你就是那個竺以?不,那也不對。”
假象需立足於實象,且不提他們二者沒有一點相像,竺以明顯是妖身,改頭換面偽作修士出入十方神宗這麼多年,要是天幕全無覺察,那豈不是亂套了。
“……我確實不是竺以,師弟還是太敏銳了。”
洛落嘆了口氣,絲毫不怵那小針:“先前也是,要不是你攪得我沒法讓那幾位‘道友’親手殺點凡人來取煞,還把我辛苦佈下的陣弄壞了,犯得著弄成現在這個局面麼?”
若莫子佔並未阻止那四個修士殺凡人,並未破壞妖皮陣的完整,假象有了仙煞的加持,他們所用的一切靈法都會被鉗制,要破解可就沒那麼輕鬆了,他們說不定就會直接被困死在假象中。
莫子佔將針尖湊近了幾分,幾欲要刺破洛落的喉嚨,逼得她只能抬頭避開。
他逼問道:“你為何要如此?”
雖談不上有多親近,但在他的印象裡,洛落從前雖冷淡,但人並不壞,而且有時意外地會嘮叨。最早的時候還會和他提及一些容易被忽視的宗門規矩,以及逃避這些規矩的小竅門。
總之……不像現在,簡直像變了個人。
洛落幹笑了聲,語氣中能聽出明顯的譏諷意:“因為你活該。”
“我從未開罪過你。”
洛落挑了挑眉:“你記得清所有的事嗎?怎麼就能這麼確切地說‘從未’?”
莫子佔聞言似是無奈地笑了下:“看來師姐並不想配合我的問話。”
踩著話音,他松開了擒著洛落的手,又快速地摸出一張「調火令」。
如其名,這是一張無須靈力就可催發火訣的小通符令,火勢不大,但好歹是靈火,燒斷莫子佔前邊的柳條還是綽綽有餘的。
在很早以前,小通符令就因為造不成什麼傷害,且製作十分麻煩,而被修界嫌棄,在大通符法出現後,徹底被舍棄了,現今一般只會用來出售給一些富貴的凡人,但許聽瀾曾說“古法雖有弊,但偶爾也有妙用”。
所以莫子佔早前試著做了幾張隨身攜帶,從前一直沒能用上,他還想笑話說師尊總算是預料錯了,結果還是沒能讓他偷著機會。
見此,洛落難得顯現出焦急神色,也顧不上那銀針,抬手就要向符令抓去,同時快聲道:“你先看看此間是何陣法。”
莫子佔一揮手,避開了洛落的搶奪,很快重新穩住身。雙眼下意識往邊上瞥去,能見在他們交談的小段時間裡,峽谷底下的陣脈已然逐漸浮現出其輪廓。
縱使算不得有多清晰,但他還是能辨認得出,此陣與當初他在陶齒村所見廢陣相同,求的乃是……複生。
洛落的聲音落在耳邊,帶著幾分森然:“莫子佔,你想讓星玄仙尊活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