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淄川軍宣傳司司長兼任駐江陰義軍特派員張全蛋也在今夜進攻的隊伍裡，一方面是透過嘴炮給士兵們鼓勁，另一方面是對江陰義軍的實際戰力進行評估。而評估的結果是：至少六分！
淄川軍目前對軍隊的戰力採取十分制的評價，一到三分為弱軍，四到六分為中等強度，七到九分為強軍，十分為完美軍隊，幾乎沒有人能達到。而江陰義軍雖然訓練時間較短，但士氣極為高漲，各種計策上的配合也可圈可點，若是訓練時間更長，裝備再好一些，那是妥妥的強軍。
現在，這支有強軍之心的中等軍隊正和真滿洲兵打的難解難分，如果說江陰義軍有什麼明顯的弱點，那就是和當年青州之戰的(前)淄川軍一樣，打著打著就沒啥陣型可言，純粹靠血勇和憎恨在硬拼了。但這種硬拼確實很有效果，那些殺過不知道多少人的真滿洲兵，竟然被江陰義軍的攻勢沖的連連後退，甚至有放棄鎮外，藉著蔡涇壩鎮的建築龜縮防禦的勢頭……
然而這種勢頭畢竟只是勢頭，真滿洲兵的反擊依然十分激烈，值得注意的是最致命的並不是純粹的近戰肉搏，也不是純粹的遠端射擊，而是在五步之內的極短距離疾射，由於飛行時間太短，根本來不及格擋防禦，被射中要害，必死無疑。
在蔡涇壩鎮東側的戰場，真滿洲兵和江陰義軍的屍體都在不斷增加之中，雖然前者增加的速度超過了後者，但依然沒法達到閻應元“避免兩敗俱傷”的標準，正在這時，西側運河上騰起了火焰。
有道是“大軍未動，糧草先行”，這批真滿洲兵的補給大部分都在船上，這要是出了簍子還打個山藥蛋啊！若是在白天，看清楚偷船和放火的具體嚴重程度，那麼後果或許還不是不可挽回的，但現在偏偏是兩眼一摸黑的夜晚，由於資訊不足，真滿洲兵們在腦補中無形地誇大了形勢的嚴重程度，這直接導致了正面戰場的頹勢，而這種頹勢又強化了江陰義軍已經爆棚計程車氣，江陰義軍越來越興奮，越來越英勇，真滿洲兵越來越驚恐，越來越慌亂，這種此消彼長終於超過了臨界點——真滿洲兵崩潰了，真的崩潰了！
“啟稟主子，真……真抗不住了……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年重炎的話被富靈阿打斷——“不要廢話了，撤！”
年重炎聽罷如臨大赦，一夾馬刺跑的比兔子還快。話說“年跑跑”、“富跑跑”確實有逃竄的天賦，帶著最後三百人騎著馬那叫一個一遛煙不見蹤影，至於那些沒有馬的真滿洲兵生死如何？誰他孃的到這時候了還關心這種細枝末節問題……
於是乎蔡涇壩鎮之戰進入了單方面屠殺的收尾時段。此戰斬首九百餘級，俘虜七百餘人，還有一堆沒跟著敵將一起跑掉直接下落不明的，但這種不明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錫澄運河中發現了大量的屍體。
七百多俘虜根據“揭發從寬，保密從嚴”的原則，進行了甄別和篩選，篩選後的結果就是那九百多個斷頭鬼又多了四百多個賠死的弟兄，至於剩下那近三百人，死罪繞過、活罪不免——這麼多壯勞力，不當牲口用怎麼行呢?
於是這些在一個時辰前還是壓迫眾生、我大清鐵杆莊稼的真滿洲兵，現在一個個成了幹最苦最累最髒活兒的“牲口”，而且就算是最苦最髒最累的活兒也不是最差的待遇，因為還有……堆人頭啊……
被砍下來的一千三百多個人頭，血淋淋地堆在蔡涇壩鎮南側入口處，在火光、月光、星光的三重映照下顯得異常猙獰，被驅趕著去堆人頭的真滿洲兵俘虜一開始還敢埋怨幾句，後來抱怨的最狠的幾個腦袋被加在頭顱堆上之後，就沒有人敢再抱怨了。張全蛋在一邊看的咋舌，倒不是不知道這種堆首級來恐嚇敵人的做法叫做“京觀”，畢竟毛總兵說過……他真正奇怪的是淄川軍內部對閻應元的稱呼，現在想來毛總兵和武寧郡主說的“黑貓警長”簡直是不知所謂，明明是“閻王爺”這仨字更符合其作風嘛……
腦洞之王張全蛋並不知道，此刻管閻應元叫“閻王爺”的還有另外一撥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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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涇壩鎮南側，距離約四十裡。
“啟稟主子，我們已經跑出去快一個時辰了，逆賊們還沒有追上來……”年重炎斟酌著詞語，“現……現在應該算是安……安全了……”
“安全個屁！”富靈阿一副比年重炎更為恐懼的模樣，“離開這群逆賊遠一點，離開這該死的‘閻王爺’越遠越好！老子還不想死！老子還想多活幾年！老子……”富靈阿猛地一抬頭看到南邊又有一哨人馬舉著火把在接近，嚇的他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
“年重炎！”
“喳！”
“快去前面探查一下是什麼人?是敵是友?”
“喳！”
雖然答應的爽快，但我大清的好奴才年重炎心裡卻泛著嘀咕——這狗娘養的富靈阿，自己躲在後面讓我去趟陷坑，萬一是逆賊的人馬，豈不是他跑了，我年某人身首異處?年重炎心裡不爽卻沒有偷偷溜走的膽子，真個是鬱悶異常，不過這種鬱悶在看清楚對面旗號的那一刻消弭無形——是蔣雲臺的綠營兵……
次日淩晨，當江陰義軍終於凱旋而歸到了江陰縣城的時候，“富跑跑”、“年跑跑”自己跟著他們逃跑的那些真滿洲兵已經到了蔣雲臺的行營。雖然蔣總兵極力封鎖富靈阿慘敗的訊息，但沒有不透風的牆，紙裡也包不住火，謠言很快在綠營兵中傳來，而且由於官方資訊的缺失，在兵卒口頭傳播的過程中發生了非常可怕的變異——
第一個版本的謠言是這樣的：富靈阿貿然出擊，中了逆賊中的老大——閻應元的埋伏，死的那叫一個慘啊……
應該說第一個版本的謠言還是有一定可信度的，而且由於是“出擊”，其實還拔高了“富跑跑”，但這個版本顯然不能滿足綠營兵們日益增長的八卦要求，於是乎迅速變異為第二個版本——“嘿，你聽說了麼？閻應元那個‘閻王爺’在蔡涇壩鎮率兵殺的富靈阿連媽都不認識……殺了足有三千多真滿洲兵啊……”
第二個版本在綠營兵中流傳甚廣，而且迅速變異出第三、第四個版本，其中第三個版本極大地誇大了富靈阿的軍隊規模，死了三千多人算什麼?明明是死了七千多人！而第四個版本另闢蹊徑，不吹富靈阿被殺的兵的數目，改為吹“閻王爺”的個人武力——閻應元不是率兵打敗富靈阿的，而是一手一根判官筆在真滿洲兵中開無雙的！第三版和第四版最終結合成了第五版——“閻王爺”單槍匹馬在八千真滿洲兵人堆裡開無雙，殺了七千多！
應該說古代軍隊還是有“思想建設”這個概念的，是個軍官都知道人心不穩、謠言橫行不僅影響戰鬥力，還容易引起災難性的“營嘯”。不過大多數軍官在謠言面前的對策都是彈壓，知道開導和引導輿論的寥寥無幾。總兵蔣雲臺顯然屬於“大部分人”中的一員，對於甚囂塵上的謠言，他的對策就是殺殺殺殺殺，結果謠言表面上被強壓下去了，但深層的腹誹變的更誇張、更惡毒。
蔣雲臺對此的態度是——“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絕望啊！”倒是他手下一個外號“智多星”的幕僚提出了一個建議——最好的闢謠手段就是讓兵卒們親眼目睹一下蔡涇壩鎮戰後的現狀，這麼個小屁鎮子能裝下八千人?蒙誰啊！
蔣雲臺一聽覺得此計甚妙，俗話說的好——“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讓兵卒們目睹蔡涇壩鎮的現狀是最好的闢謠方法，一定要讓兵卒們相信——不是閻應元有多強大，而且富靈阿這個渣滓實在太廢！
蔣雲臺這麼想了，也確實這麼做了，只不過做的結果卻不符合他的預期。蔣雲臺現在算是坐實了閻應元“閻王爺”的稱呼，小小的蔡涇壩鎮竟然被此人搞的和幽冥地府一般——首級堆成山，屍體鋪在地上，牆上塗滿了屍血，蒼蠅、烏鴉、豺狗如同鬼魅般來來去去，雖然數一下屍首數量絕沒有七千那麼多，但造成的心理影響卻完全足夠。蔣總兵非常鬱悶地發現，自己手下的綠營兵在目睹過蔡涇壩鎮的慘狀之後，對“閻王爺”的恐懼反倒增加了。
“……你說之後該怎麼辦?”面對蔣總兵的逼問，幕僚“智多星”一臉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苦逼表情，但事已至此，說什麼後悔也沒有用了，“智多星”只得建議讓綠營兵就地挖坑安葬八旗兵的屍體，然後一把火燒了這天殺的蔡涇壩鎮……蔣總兵想了一會兒，吩咐下去“就這麼做！”，畢竟也沒有別的好辦法了……
蔣總兵下令清點部下人數，三萬六千五百七十五！雖然這裡面混著很多強制參軍的壯丁，訓練、裝備、士氣都伊于胡底，至於負責後勤運輸的民夫就更不用說了……不過好歹在數量上佔據絕對優勢，江陰逆賊“閻王爺”應該掀不起太大的風浪，但這種推斷只建立在毛賊只提供兵器不出兵的前提下，若是毛賊出兵，那可就不好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