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哥哥此去不知何時再歸,阿嬌不是那般沒氣度的人,自是要來恭送一番。”阿嬌是仰著頭說的,當年慄姬母子拒她之時的情景,歷歷在目,眾人笑她的場面不敢忘卻。
慄姬有些心虛的兩手緊緊相握,拍了拍手劉榮的手示意上馬車等他。
“阿嬌是還在氣往日之事嗎?”劉榮是個溫和的人,即使陳阿嬌如此高傲無禮也只是輕輕一笑,阿嬌不應,他後面的話問的忐忑,“阿嬌可還願隨我在一起,離開這悶人的漢宮。”
陳阿嬌聞言失聲大笑,眸中隱有淚意:“臨江王是因為被廢所以痴呆了嗎?我陳阿嬌如今快要成為太子妃了,未來也會是鳳儀天下的皇後,我為何還要隨你去那貧瘠之地吃苦?”
末了,她反問一句:“徹兒能給我金屋,你又能給我什麼?”
“我...我...我...”劉榮被問的啞口失言,連連說了好幾個我字,最終只搖了搖頭,失魂落魄。
因為他如今什麼都給不了,他只是一個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的臨江王罷了。
“阿嬌沒什麼好東西贈予臨江王,那就祝臨江王一路順風,事事順心,萬事皆順你心意!”阿嬌決斷一般的雙手交疊,向前拱了拱,她在向過去的那段歲月做真正的告別。
漢宮之上的烏鴉叫的更勝了幾分,劉榮狠狠的點點頭,這是他的阿嬌祝願他的,自是要好好應承下的。
萬事順心?如今幾人能夠做到?
皇帝不能,皇後不能,平民百姓更是不能,都只是老天爺手中的一個泥偶罷了,身處漢宮皇室之中更是隨時都可被突降的一場大雨淋個血肉模糊。
兩人只是輕輕的相視一笑,而後同時轉過身,朝著相反的方向走了。
一人走向漢宮之外的廣闊天空,一人往漢宮的深處一步一步的走著。
馬車上,慄姬在見到劉榮失了魂魄的模樣,咬了咬嘴唇,再也沒了那般盛氣淩人:“榮兒,你怪不怪阿母當年拒絕了館陶大長公主?”
劉榮掀開車簾子,望著車外一路倒退的風景,最後望了一眼那座嚴密的漢宮,臉上神情並無多大的變化,只是喃語:“怪?要榮兒如何去怪阿母?”
當初慄姬懷了一子,皆因阿嬌那時候的刁蠻任性害的她落了胎,慄姬心裡恨不得生吞活剝了阿嬌,慄姬是生養他的阿母,他不能違抗。
阿嬌誰的皇後都能做,可就是做不了他劉榮的皇後。
“那阿母怪不怪我放棄了皇位?”轉瞬之間,劉榮又換了個神情。
慄姬詫異,張了張口,眉目低垂下去不再說話。
漢景帝本就是性子陰冷的人,見不得違揹他想法的人,仁厚如劉榮,他偏偏就挑著漢景帝的禁區上奏。
這個皇位,是他不要的;阿嬌要做皇後,他便成全;阿嬌要做的任何事情,他都一一成全。
“就當是兩兩抵消了吧。”劉榮放下車簾,合上眼不再看什麼,這輛馬車正在載著他與他的阿嬌慢慢遠離,“阿母讓我失去了阿嬌,我讓阿母沒了此生的榮華富貴,我們母子誰也不欠誰的。”
慄姬默然,瞧著如此模樣的劉榮只是嘴角仍有些苦澀。
漢宮內的一隅卻是劍拔弩張,已經長成的劉徹一雙劍眉氣勢逼人,如今也已經比阿嬌高了許多。
劉徹身穿一身暗沉的袍子,一如他難以琢磨的性子:“你去送他了?”
“送送故人。”阿嬌莞爾一笑,嘴角卻是扯不出的愛恨情仇。
“阿嬌姐當真是情深意切。”劉徹一手扼住阿嬌在廣袖裡的手腕,將手中那個金玉鐲子強制性的戴了上去,“徹兒自愧不如。”
阿嬌默然,走進殿中去試了那身正紅的嫁衣,很合適。
“翁主!翁主!”
殿外候著的人聽見聲響急忙跑進來,阿嬌心中悶出一口血倒地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