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96.自渡(六)
他們扭捏著不肯,找各種由頭推脫。
袁月一抬手,眾人湧上去將庫丁們全按死綁了,昭昭從庫丁頭頭腰間摸出一串鑰匙,拿給袁月看:“月姑娘,你瞧。”
糧倉為避免受潮,如無呼叫,一向只在春播前與秋收後開倉。如今雖是秋收,穀子卻還在脫粒揚場,根本沒到焙乾入倉那一步。
待把糧倉一一開啟,袁月讓人測了倉壁上的黴線,高出米位不少,可知李媽媽交代所說不假。
袁月審問守倉的庫丁:“誰串通你們盜運糧米?”
庫丁們並不回應,每張臉上都寫著打死不說,很有點話本里死士的樣。
瞧這架勢,昭昭猜到他們生怕禍及家人,輕飄飄道:“不妨先將人扣下,再順著查他們妻子兒女是誰,以此要挾不愁審不出話。”
此話一出,鋸嘴葫蘆們炸開了,紛紛罵道:“你小小年紀怎有這麼歹毒的心?說書唱戲的都不屑擺這種下作橋段,堂堂王府中人竟好意思往俺們小百姓身上使!”
“好你們個小百姓!偷糧偷到主家身上來了!”丫鬟罵道。
“主家?放恁孃的屁!俺們都姓範,祠堂裡的族譜本本高過你,在這莊裡走的步子比你爹搗鼓你孃的次數還多!倉房裡的錢糧都是俺們一年年收上來的,憑啥全給你們這些外來人?都要趕俺們滾蛋了,還不能拉點錢糧走?”
袁月聽出點苗頭,問道:“我何時說過要趕你們走?”
“莊裡早就傳開來了!說要把俺們的房子和地都分給外來的軍眷!”
想來是有人傳播流言,挑撥莊客,再唆使他們來幹這見不得光的活計。
除了範金及他手下那撥老人,還能有誰?袁月只恨自己愚鈍,蹉跎好些時日,給了奸人可趁之機。
“房田一事儘可放心,我們寧王府犯不著為了點蠅頭小利,就落個欺壓百姓的罵名。”袁月道,“你們若肯說出受何人指使,這一遭便免了,我絕不多計較。”
眾人悶聲不語,沒直接駁話,氣焰軟下去。
快要鬆動時,打南邊來了二三十個彪形大漢,護著一頂小轎疾疾顛來。
小轎落穩,範金胖身擠出來,掃了眼場面,勉強鞠了腰:“月姑娘。”
“你訊息倒快。”
“聽手下來報,姑娘來勘察糧倉了,怕您有不懂的,小的特來看看。”
袁月冷笑:“範莊頭,我不懂的事可太多了。甚麼糊塗賬、換藥下毒我懶得說,這糧倉監守自盜一事,勞煩你解釋解釋?”
範金看向被捆的庫丁們,裝模作樣道:“可有此事?”
庫丁們望範金如望救星:“族長……”被他狠壓一眼,當即換了說法:“我們冤枉啊!倉場我們一向嚴加看守,連個鬼影都沒放進去過,月姑娘硬說我們勾結賊人,盜運糧米……冤枉啊!”
範金訕訕看向袁月:“月姑娘,我如今雖不管事了,但好歹還兼著祠堂,莊裡人都喊我一句族長。您說我家小輩盜運糧米,依據何在?”
他知道袁月連賬都沒清明白,吃不定倉裡該有多少升米。丫鬟上前一步:“範莊頭,你管莊多年,自然知道雲州夏季溼熱,糧米焙乾後也難免發黴。你不妨去瞧瞧倉壁上的黴線比米位高了多少!”
範金派人去勘了一通,果然缺了不少,他沒法再狡辯,袁月冷冷道:“範莊頭可還有話說?若是沒有,我便帶他們下去審了。”
庫丁們紛紛大喊:“族長救我們……族長!”
袁月抬手示意帶人下去,卻聽範金忽地大喊一聲:“慢著!”
他身後二三十個彪漢圍上來,黑森森如鐵牆一般,襯得袁月帶來的丫鬟小子們越發單薄。
“月姑娘,您才來不久,想在莊裡動大規矩怕是不合適。”範金笑著說,“不如別帶人走,咱就在這兒審人,我來,免得髒了您的名聲,顯得王府跋扈欺人。”
他溫聲細語,可這陣勢哪有商量的樣子?昭昭暗道遭了,袁月被架起來了。
果然,袁月顧忌王府顏面,不情願地點了頭。庫丁們如蒙大赦,臉上登時浮出了笑,卻見範金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大石,砰一聲砸在最近者的頭上。那人瞬間血流如注,沒來得及叫喚就昏過去了。
範金手下的幾十個漢子有樣學樣,圍著被逮住的庫丁們一頓毒打,哀嚎不斷,慘叫連連。
“住手!”袁月大聲喝止。可範金何曾把她放在眼裡?她帶來的一堆丫鬟小子根本不夠看,有幾個想上去攔,還沒走近就被胡亂扇飛。
無奈,丫鬟小子們只好護住袁月和昭昭後退,眼睜睜望著範金與手下把人往死裡打。等慘叫聲停時,地上血泊躺的人已經奄奄一息,大概是活不成了。
“你放肆!”盯著漫到腳邊的血,袁月攥緊了拳:“當著我的面殺人滅口,當真是不把寧王府放眼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