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因為眼前人實在太高貴,又實在太溫柔。
襯得她越發卑賤和骯髒。
女孩示意左右將昭昭扶起,又解開了她身上的繩子,最後看向侍婢,蔥白的玉指輕巧翻動。
侍婢看懂她的手語,看向昭昭:“郡主問,你分屬哪處教坊?”
昭昭垂首道:“小人不歸任何一處教坊管。”
言下之意,她是妓籍中最不入流的野妓。
女孩神色不變,又以手勢讓侍婢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昭昭。”她頓了頓,“昭昭兮未央。”
是光明燦爛的意思。
女孩微微點頭,目光落在昭昭的右手。
那根斷了的簪子被緊緊地握著,幾縷血跡粘附在上,猩紅裹著碧綠,哀慼又淒涼。
女孩從髮髻上拔下一根簪子遞給昭昭,瑩白似雪,光潔如月。
“郡主……”
侍婢伸手想攔,卻被少女一個眼神懾住,只好對發愣的昭昭道:
“郡主賞賜,你還不趕快接著?”
昭昭張了張嘴,終究沒說出一句話,她慢慢地抬起手,顫抖著接近。
越來越近,幾乎能感覺到少女掌心的溫度,驀然地,她像被蛇咬了一般,猛地縮回了手。
“你……”侍婢錯愕道。
哪有這麼不識抬舉的人?
“修寧。”
身後的轎輦中,冷漠的男聲再次響起:“該走了。”
女孩蹙了蹙眉,一把拽過昭昭的手,將白玉髮釵塞進昭昭手裡。不等昭昭說什麼,便一陣雲似地回到了轎輦上。
侍婢冷橫了昭昭一眼,丟下句“賤東西”也走了。
轎輦再起,昭昭退到道旁迴避,學著其餘人一樣跪拜。
李裁縫舔著臉湊到昭昭身邊,賴笑著問道:“昭昭兒,剛才那貴人與你說了些什麼?”
什麼也沒有說。
昭昭一隻手握著斷裂的碧綠簪子,一隻手握著如冰似雪的素玉髮釵,像是握著人生的兩條路一般。
眾人垂首時,昭昭卻抬起了頭。
她看見轎輦的輕簾被微風吹起,方才與她近在咫尺的女孩與一位白衣少年並排而坐,兩人宛如畫中仙雲中鶴。
昭昭貪不夠地看,彷彿她向前幾步就能擺脫所有卑賤和苦痛,嘗一嘗人間富貴的滋味。
似乎是她的目光太過炙熱,女孩察覺到了,笑眼與她相對。
很快又移開了目光,彷彿只是無意的一個回眸。
直到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遠以後,昭昭還留在原地,她腦中反覆重現那個回眸,乾淨明亮,慈悲柔婉。
她卑微的心第一次湧出了一種力量,像鋪天蓋地的洪水般將她兜頭淹沒。
昭昭知道,這是慾望。
她再也不甘心過以前那種日子了。
她不想要任何人的施捨和憐憫,也不想要任何人操控和影響她的命運。
她要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