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侍衛長甩了甩馬鞭,破風的響聲宛如一道驚雷在昭昭耳邊炸開,“貴人玉容,豈是你可窺探的?”
說罷又用馬鞭指了指昭昭和李裁縫,對身後兵丁道:
“不識禮數,冒犯貴人,把這倆人押入大牢。”
“是!”
盔甲聲噔噔噔響,幾個兵丁就已走到了兩人面前,昭昭心裡想著對策,李裁縫卻慌不迭地尿了褲子,跪地哭道:
“軍爺……冤枉啊!小民走在路上,平白無故就被這小婊子一頓打,她揪著小民不放,這才不得已擋了貴人的道!”
侍衛長眯起眼睛打量昭昭,他不問李裁縫所言是否屬實,只問昭昭:“你是賤籍?”
按大周律,入賤籍者,訟則必敗,刑則必死,不可與常人相提並論,乃通人言之牲畜。
李裁縫渾濁的老眼冒出精光,趁昭昭不備一把拉開她的衣服,白嫩的肩頭上不偏不倚地烙著印字。
“軍爺你看!”
侍衛長移開視線,彷彿多看昭昭一眼都會汙了眼睛,不耐煩道:“把這婊子押走。”
不等昭昭把衣服拉上,幾個虎背熊腰的兵丁已經將她押住。
大牢是個什麼地方?人間的地獄!
若沒足夠的銀錢去贖命,怕是一生都要被關在那暗無天日的腌臢地方。
說到底,昭昭不過是個還未及笄的女孩兒,再精明也只是小聰明。
她慌了神,仍強作鎮定喊道:“敢問轎上貴人,人何以為貴?”
侍衛長聽她出言放肆,抬起馬鞭就要打,誰知轎中居然傳出兩聲清脆的叩響。
昭昭見事有轉機,又大聲問道:“以強凌弱是貴?小錯大刑是貴?”
她沒能把話說完,背後已經傳來一陣劇痛,侍衛長不敢讓她繼續說下去,怒聲喝道:“還不帶走?!”
痛。
昭昭小時候捱過些打,自認是不怕疼的,可這一鞭子似乎將她劈成了兩段,渾身骨頭都要碎了。
她額上滲出冷汗,眼前暈乎乎地發黑,啪的一聲就倒在了地上。
身上的繩子被拽緊,那些兵丁可不管她的死活,只一味把她拴在馬後,拖到大牢去。
昭昭想,自己大概是要死了。
意識消散前,昭昭聽見身後傳來一道冷淡的男聲:“放她走。”
是轎中傳來的。
拖行昭昭的繩子驟然鬆了,她伏在地上,背上的傷口滲出血來,與地上的血混在一起。
侍衛長快步跑到轎側請示,說了什麼昭昭已經聽不清了,片刻後,耳邊響起了腳步聲。
輕輕的,慢慢的,帶著一點懶。
一雙手捧起了昭昭的臉。
居然是個女孩,與昭昭差不多年歲的女孩。
“郡主!”
一個侍婢小跑過來,目光落在女孩捧著昭昭的臉的手上,潔白如玉的手不該沾染任何髒汙,更不該觸碰一個雛妓的臉。
侍婢從袖中掏出帕子,想為女孩擦手:“您這是做什麼……”
女孩不言,只搖搖頭,接過帕子一點點擦去昭昭臉上的髒汙和血跡,彷彿在對待什麼珍寶。
一個滿身榮華如仙臨凡的貴人,和一個滿身血汙似螻蟻的賤民。
烈日當空,昭昭望著面前的少女,被抽乾靈魂似地落空了。
昭昭從未如此憎恨自己的出身,厭惡自己的骯髒。
她忽然很想哭,很想很想哭,卻不是因為背上的傷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