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這一關好過,皇帝那邊卻是萬萬容不得蕭家清白無辜的!
柳清竹深吸一口氣,緩緩跪地:“放貸牟利,確有其事。逼死人命之事我也有所耳聞,只是這人命官司的數量……遠遠超出了我的所知。”
“這麼說,你是承認蕭家確實有這一項罪行了?你可敢畫字為證?”那官員面露喜色,大聲問道。
柳清竹垂首道:“實有此時,不敢隱瞞。”
魏尚書長長地嘆了一聲,許久才問:“上百萬兩的私利、六七條人命……單單這一項罪名,便足夠革職流放的了,你可敢用項上人頭擔保,絕無挾私誣告之事?”
柳清竹語氣平淡地道:“可以。”
“好!你既然知情,現在便可以交代清楚,此事是何人主使、何人經手?放貸的銀錢從何而來,所得利息用作何途?”先前那官員難掩興奮之色,提著一管毛筆飛快地在紙上記錄著柳清竹先前說過的話,生怕漏掉了一個字。
柳清竹跪直身子抬起頭來,平靜地道:“此事是我一人所為,無人主使。”
“你?”那官員愕然瞪大了眼睛。
柳清竹淡淡地道:“是我。大人若是不信,可以看看這證詞的時間。放貸時間自四年前開始,到去年冬季結束,此前和此後都沒有類似的舉動。對嗎?”
那官員的臉色有些僵,卻不得不點頭。
柳清竹平靜地道:“這就沒錯了。大人請細想:此事若是蕭家其他人所為,為何此前數百年都從無此事?又為何在去年冬季戛然而止?”
“為什麼?”那官員下意識地追問。
柳清竹抬頭向他一笑,娓娓道來:“我於五年前嫁到蕭家為婦,四年前女兒滿月之後開始接手蕭家的一部分錢款事項,去年秋季深受流言困擾被夫君公婆厭憎,今年正月初一被逐出府門。時間上有這樣多的巧合,我若辯稱此事與我無關,大人信麼?”
魏尚書臉上露出震撼之色,許久才搖頭嘆道:“你一個年輕女子,如何有這樣大的膽量?蕭家是否有旁人指使?你手下使喚的是誰?那些銀錢,總該有個來源去處才是!”
剛才分析這段時間的時候,柳清竹的心中已經對放貸之事有了一些想法。
去年冬天,蕭家遭遇變故的除了她之外,還有大太太張氏,以及她的好姐妹鵲兒。
所以放貸之事,多半是她二人或者其中之一所為。
但她不能說。
張氏已死。不管生前做了多少惡事,死後既然是蕭家的鬼,她的罪責,只能由蕭家承擔。
鵲兒為蕭家誕下了長孫,她的罪責,蕭家也無可推脫。
想救蕭家,把罪責推到蕭家的某一個人身上是不成的,只能推到蕭家之外的某一個人身上。
所以,她責無旁貸。
看到魏尚書臉上關切和震撼的神色,柳清竹抬頭向他笑了笑,平靜地道:“去年秋冬的滿城風雨都是因我而來,我何曾皺過一下眉頭?大人若是小瞧了一個女子的膽量,怕是要吃虧的。我在蕭家時與婆母一向不睦,公公和夫君又從不關心內宅之事,此事自然無人與我商量,一切都是我一人自作主張。至於手下使喚的人——我身邊的奴婢都是老太太賜下,自然是信不過的,我只肯用幾個粗使的丫頭婆子,我離開蕭家之後,她們也便都散了。”
“銀子是哪裡來的?後來又到哪裡去了?”魏尚書嘆了一口氣,沉聲問道。
柳清竹從容微笑道:“府裡的銀子,我私自挪用一點,拆東牆補西牆,旁人是看不出來的。得的利錢被我揮霍掉了大半,剩下的被山賊搶走了。前兩個月我被山賊擄去的事,大人應該有所耳聞吧?”
“你……口說無憑,你便想告訴我,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一人所為?”魏尚書不知何時已經站起身來,緊盯著柳清竹沉聲追問。
柳清竹垂下頭,低聲道:“只有放貸一事是我所為,餘事一概不知。至於逼死人命……想必是底下人胡作非為,我知道的不多。”
“得虧你知道的不多!若是你知道的多了,京城之中還不知有多少人要受你之害!”一名官員拍桌站起身來,怒聲喝道。
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得差不多了。柳清竹跪伏在地上,一語不發。
魏尚書長嘆了一口氣,沉聲吩咐道:“先將此女收監……待我稟明聖上,再行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