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潛自嘲地苦笑了一下,許久才接著道:“我知道我犯下的那些錯不可饒恕,所以不敢求你現在就原諒我。我只希望你不要急著拒我於千裡之外……我以後會常來看你和婉兒,但不會再逼你表態,如果你想一直這樣下去也無妨。我只希望你記住,蕭家的女主人只有你一個,不管什麼時候,只要你願意回來,蕭家都會盡己所能,風風光光地接你回去……”
帳中依舊毫無動靜,蕭潛等了很久,終於嘆了一口氣,默默地起身走了出去。
聽到簾子響動,柳清竹慢慢地轉過身來,神色複雜。
她不知道蕭潛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變化。但這樣的變化並未讓她感覺到欣喜。
他的承諾,她已不敢再輕易相信……以前的她也許很勇敢,但人的勇氣不是無盡的。她早早地耗光了所有的勇氣和力量,如今只願偏居一隅,安安穩穩地度過餘生。
從前那樣義無反顧地為他,她不曾後悔過,但今後讓她再重拾那樣的自己,已是不可能的了。
他說如今的蕭家已不是龍潭虎xue,她也並不相信。
在蕭家,最想害她的人一直不是葉夢闌,她最怕的人也從來不是葉夢闌。
她始終記得養生堂裡那個與她相依為命的女孩。多年的姐妹,若真要拼到只剩一人,就讓那個女孩笑到最後好了。她已是病殘之軀,何必再回去爭奪那個女孩來之不易的幸福?
並不是每個人都肯為了一個目標而賭上所有的一切:快樂、尊嚴、善良、未來,以及一個本來可以一輩子互相取暖的親人。
柳清竹自認做不到那麼多,所以……
蕭家有鵲兒就夠了。
“那個混蛋終於走了!我要叫人來洗洗地,真晦氣!”沈君玉大叫著從外面沖了進來,柳清竹本不想理他,此時裝睡卻已來不及。
沈君玉抄過一塊抹布把柳清竹床前的椅子擦了又擦,許久才嫌棄地撇了撇嘴坐下來:“那混蛋在這裡那麼久,都對你說了什麼?我跟你說啊,不管他說什麼你都不要信他,那混蛋嘴裡沒有一句人話……”
柳清竹忽然起了促狹之心,不禁笑道:“他說沈君玉是個好人,比他自己好多了。”
“他胡……啊,他說的對極了!那個混蛋這麼多年終於說了一句人話……他還說什麼了?是不是叫你好好珍惜?像我沈大公子這樣的人,錯過了可就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聽著沈君玉滔滔不絕的自誇,柳清竹不禁莞爾。
只是,笑容只在唇角一閃而過,很快便化作了一縷輕嘆。
他是她今生難以企望的美好,她卻是他今生不該沾惹的冤孽。不管是為了他,還是為了她自己,她都該遠遠地避開才對。
“他到底是怎麼說的,告訴我嘛!”見柳清竹不肯再開口,沈君玉不依不饒地纏了上來。
這個家夥,有時候真比孩子還要纏人。柳清竹無奈地搖頭道:“他什麼也沒說,是我瞎編的。”
“你騙我!你是個騙子!”沈君玉可憐兮兮地眨著眼睛,不依地控訴。
“我一直是個大騙子,你上當了,沈公子。”柳清竹認真地道。
沈君玉的臉色立刻雨過天晴:“騙子就騙子好了,誰讓我認定了你呢?如果你肯騙我一輩子,我怕是做夢都能笑醒了!”
“我沒那麼善良。等哪天我厭煩了,就不再理你了。”柳清竹盯著他的眼睛恐嚇道。
“你不騙我,那就更好!我賴定你了,你休想三言兩語把我嚇跑!”沈君玉臉上帶著笑,眼中卻閃著堅定的色彩。
柳清竹有些無奈:“沈大公子,您到底看上我哪一點……”
“我看上你所有,你改不掉的!”沈君玉沒等她說完,已果斷地開口截住了她的話頭。
柳清竹不禁感到一陣無力。
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樣油鹽不進的人。也許被他看重應該是她的榮幸,可是這樣的榮幸,讓她感到有些不堪重負。
“清兒?”許是注意到了柳清竹的低落,沈君玉終於有些擔心起來。
柳清竹心中忽然生出一股難以言說的煩躁,忍不住冷笑道:“我的所有?你對我瞭解多少?有沒有人告訴過你,我服過涼藥湯,今生已經不可能再有孩子?請你不要忘記,你父母雙亡無兄無弟,你們沈家世代簪纓,這份榮華富貴總不能到你為止了吧?”